淳於瓊盡管不是久負盛名之人,可也絕不是默默無聞之輩。
用一個惡俗的說法來解析,當張遼還是個懵懂孩童時,淳於瓊已經是大漢天子劉宏手下一名不可小覷的校尉。
西園八校尉,可以稱得上是靈帝欽點的新官,在當時的地位,甚至比虎賁羽林將領要高,恰在那時,袁術是虎賁中郎將,卻對擔任西園八校尉之一的袁紹暗生嫉妒。
退一萬步講,淳於瓊比不上如今的八方諸侯,好歹要比張頜有名氣。
張遼光明正大地輕視淳於瓊,這絕對是淳於瓊難以接受的。
尤其是在有比較的情況下。
張遼能與張頜稱兄道弟,說什麼久仰大名,戰場相見是人生憾事。
對他淳於瓊卻不聞不問,仿佛他是空氣,而後又口出狂言,將他貶得一無是處。
是的,隻有一無是處的庸人才聲名不顯。
“張遼小兒,我必將你挫骨揚灰!讓你永生難忘某的大名!”
淳於瓊胸中怒意盎然,在張頜勸告的話還未說出時,淳於瓊便大手一揚,怒吼道:“攻城!”
關外既有陷馬坑,又有拒馬槍,還有阻擋大軍的堅實壁壘,袁紹有並州鐵騎,卻也不能投入到攻打函穀關的戰鬥中,畢竟這是在穀中,而不是平原,沒有開闊的戰場,騎兵的發揮就處處受製。
衝鋒的前頭部隊扛著飛橋向函穀關衝去,他們要先將飛橋搭在陷馬坑上,而後再移開拒馬槍,最後還要用衝城錘撞開堅壁,三道防線後麵,才是函穀關的兩道關門。
張頜欲言又止,他鬧不清楚張遼對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是他肯定,張遼是故意激怒淳於瓊。
現在淳於瓊表情變幻,又怒又氣。
顯然,張遼的目的達到了。
張頜想勸他,話即便說出口也無濟於事,索性也就不自找碰壁。
先頭部隊距離陷馬坑還有五十步,呼呼喝喝的喊聲此起彼伏。
打仗,講究士氣,先聲奪人者,往往能壓住敵人。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立於關城上的張遼神情淡漠地一揮手,正對東麵的城樓上比肩接踵地出現了弓箭手,中間又夾雜著操控弩機的士兵,關城內外共十座塔樓上,弓箭手也都張弓搭箭,齊齊俯射東麵的敵軍。
“殺!”
張遼淡淡吐出一個字,在他身邊的隨從立刻揮舞令旗。
霎時間,函穀關城樓加上防禦塔樓上爆射出鋪天蓋地的箭矢,飛箭如蝗,斜射而下。
張頜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鮮血,他見得多。
屍體,他已麻木。
可如今這硬衝函穀關,將士們簡直是送死!
張遼有高空優勢,弓箭手和弩機都能發揮出比平常高出至少兩成的威力。
淳於瓊與張頜的軍隊也有弓箭手,但是仰射加上在運動中,射程與威力都難以給關城的守軍造成殺傷。
最直觀的理解就是函穀關的弓箭手定點射殺遠來的敵軍,準備充分,而袁軍裏的弓箭手要射殺關城上的守軍,則至少要再向前跑個十步,並且還不算彎弓搭箭瞄準等等的準備措施。
箭雨遮天,前赴後繼的袁軍倒在陷馬坑前,也有不少是死在了陷馬坑之中,他們想要用飛橋搭起道路,沒有取得絲毫進展,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將軍,收兵吧。”
張頜實在忍不住了,不斷有將士葬身前線,每一分一秒袁軍的傷亡都在增加。
雙方的消耗戰,是真的要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才算有成效,可如今張遼僅僅用弓箭器械的消耗就換取了至少兩千,三千的袁軍的傷亡。
仗,不是這麼打的。
照這麼打下去,別說袁紹今天是揮軍二十萬,就是傾巢出動四十萬兵臨函穀關,也要一敗塗地!
“撤?撤軍我如何向主公交代?”
淳於瓊一口惡氣沒出,不想罷休。
張頜是真的有了痛徹心扉的感覺。
你為了私人怨氣,難道要葬送無辜的將士嗎?
“若函穀關沒拿下,大軍消損殆盡,將軍又如何向主公交代?”
張頜逼不得已,反問的口氣帶著幾分頂撞的味道。
淳於瓊扭頭與張頜對視,神色陰晴不定。
函穀關隻要攻破了,哪怕這六萬兵馬全賠了,袁紹也肯定毫不在意,反而嘉獎淳於瓊,可要是函穀關沒破,兵馬全葬在這裏,淳於瓊即便是隨著袁紹崛起渤海的老將領,也萬難給袁紹一個滿意的交代。
“撤!收兵回營!”
淳於瓊怒不可遏地吼了一聲,這個攻不進一步,用人命也填不出一條血路的局麵,似乎他也感到無顏慚愧,掩耳盜鈴一般自己調轉馬頭,先人一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