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建安七年春天,距離官渡之戰已經過去兩年,袁紹死了之後河北與中原再無交鋒,關東與關西都呈現出了一派詭異的平靜形勢。
風頭最盛的兩位梟雄,郭嘉與曹操,似乎都在這個時刻停下了擴張的步伐。
許昌 曹府。
寬大敞亮的書房中,曹操正手把手教導一個男孩寫字,相貌粗鄙的曹操麵露慈愛笑容,扶著那男孩的手落筆寫字的一筆一劃都極為認真,口中叮囑著那孩子如何注重書法的精妙之處。
“衝兒,記得了嗎?”
曹操鬆開他的手,慈父的形象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個孩子,叫曹衝,是環夫人所生,曹操雖沒有正式對外人宣布,但在曹衝開始懂事後,曹操已經在心裏有了讓曹衝成為接班人的打算,或許以曹衝如今才六七歲的年紀來講,曹操有可能會看走眼,但麵對骨肉子孫,有時不需要長期觀察,有時一眼就能瞧出是否符合心意。
如果曹操不是亂世奸雄,至少也是個盛名在身的大文豪,隻可惜他的形象讓他當個風流才子未免寒磣了些。
他教導自己的孩子,不論是哪個領域,都是綽綽有餘。
曹衝謹記曹操所教導的書法要領,自己開始練習,曹操在一旁越看曹衝就越有一股喜悅之情從心底萌發。
書房外傳來腳步聲,曹操對周圍環境的響動一向很敏感,他抬頭望去,恰好見到荀攸抬步跨入房中。
荀攸給他行了禮,曹衝這時也抬起頭,擱下手中筆杆,恭恭敬敬給荀攸問候一聲。
曹操從書桌一旁挪步來到荀攸麵前,二人在堂中主客席位坐下,是曹操派人去叫的荀攸,所以他便開門見山。
“河北那兩兄弟如今怎樣了?”
荀攸麵色平靜,輕聲道:“一如既往,互為犄角。”
曹操的臉陰沉了幾分。
欲擒故縱想要讓袁氏兄弟內鬥不休,這個策略沒錯,可效果在這個時候看起來很一般。
袁紹已經死了半年,可袁氏兄弟仍然沒有分裂的跡象,這讓曹操心中不悅。
“西北的形勢,你已經了解了吧?”
荀攸點點頭。
西北鬧饑荒,韓遂與馬超向郭嘉借糧的事情曹操雖然得知較晚,但他一眼洞穿了郭嘉的謀劃。
“如我所料不差,今年西北將有巨變,韓馬兩家恐被郭嘉覆滅。”
曹操神情變得凝重。
郭嘉如果解決了西北的後顧之憂,那麼出關東進對他而言,南北兩麵幾乎都不存在內部隱患,曹操即便想要故技重施讓郭嘉內部出問題,卻也無從下手,就連個挑撥離間的對象都找不出,而他現在能做的文章無非就是在北麵,南麵劉表不可能去挑釁郭嘉,尤其是在郭嘉平定了益州南部勢力版圖再一次擴張之後。
在這樣的背景下,曹操需要盡快吞並北方,否則等郭嘉一統關西之後,河北還是不是他的嘴邊肉,就很難預料了。
荀攸沉思半晌後向曹操建言道:“不如主公率軍去攻黎陽,營造強攻之勢僵持些日子後撤軍,再看一看袁氏兄弟作何反應。”
攻黎陽,就是打袁譚。
曹操斟酌片刻,想通了荀攸獻策的理由和目的。
袁氏兄弟在防範曹操,那麼曹操一直不打河北,袁氏兄弟即便想要斬除對方,卻也忌憚曹操來坐收漁利。
曹操一日不打,他們就一日防範下去。
荀攸的計策就是讓曹操主動去為這兩兄弟卸下心理包袱。
依曹操現在的兵力與糧草,他不可能將河北直接吞下,攻打黎陽是虛張聲勢,打給這兩兄弟看,而後撤軍便是一個信號,是曹操久攻不下三軍疲敝無力再戰的信號,這樣的話,袁氏兄弟心裏頭等大敵曹操的威脅會降低不少,外部威脅降低,那麼就是內部矛盾爆發的時候。
“此計甚妙,不過我還想做個修改,我攻不下黎陽,而後撤軍向南,佯攻荊州!”
曹操咧嘴大笑,荀攸淺笑不語。
眼角餘光瞧見正在心無旁騖練字的曹衝,曹操收起笑意怔怔出神。
荀攸起身告辭,曹操回過神來與荀攸一同出門。
走在府中庭院過道上,荀攸本不是一個多嘴的人,但是看到曹操這幅心事重重的樣子,也忍不住多口問了一句。
“主公有何心事?”
曹操不答反問。
“我命人去請司馬家的仲達,去的人回來了嗎?”
荀攸趕緊說道:“此事下官疏忽,昨日就已回複,不過,那個司馬懿稱病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