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主朱牆沉浮,殺伐決斷懾人心(2 / 2)

“下詔令,將竇翎押解入雒,待嚴審後發落!”

“竇嶸,你身為先帝重臣不思教化,朕命你於家中思過,未得朕允準,禁入宮門!”

“臣...臣遵旨!”竇嶸心中哀歎卻無可奈何,隻得領旨謝恩。

數日後,竇翎被押解進雒陽,罷黜校尉一職,隨即落獄候審。

十月二十日,尚書令郭均將二千石曹審辦的經過和結果,起草成文書上呈莊帝,文書上明示經多方查證,是已將其罪名諸項坐實,並附有犯人的詳細口供。據聞莊帝閱完奏章,目眥欲裂,在朝堂上大發雷霆,不等秋主刑殺,當即以殊死之名下達處死的召令。對此案,明眼人都知道這不過是新帝殺一儆百的手段,因而朝廷上下心照不宣,文武百官無一人膽敢上前說情,平日裏與竇家交好的官員更是不敢多話,此時此景也隻好求明哲保身。

竇翎一案,使得竇氏一族大受打擊。莊帝以“管教無方”為名接連對竇嶸下詔責罰,使得他終日惶惶不安。已是古稀之年的竇嶸哪裏受得住這接二連三的處責召令,最終隻得上表辭官,莊帝念他是先帝重臣,便允他告老養病。至此,這竇氏最大的頂梁柱,終算是塌了。在朝野上下顯赫四方的竇氏一族大受打擊,生生讓這位剛即位兩年的新帝壓下去半截氣焰。

竇氏之案方過不到半月。這天,剛用過早膳的莊帝正要去往前殿批閱昨日的奏章,才行至殿門前,便有人來報,說是太尉趙顯求召。莊帝微微皺了下眉,卻也沒說什麼,隨即宣人入殿,並一齊屏退了殿周的侍從和守衛。

當趙顯進來的時候,莊帝已經正襟危坐於殿上,嚴苛的神情一如往常。

“臣趙顯,參見陛下!”

等了許久,莊帝都沒有讓他起身,他也隻是規規矩矩的跪著,未有動作。

莊帝低頭看了一會奏折,翻了幾下才輕歎了一口氣道:“起來吧。”

“謝陛下!”

“你告病休養了兩月有餘,如今可好些?”

“托陛下聖恩,臣已經痊愈了,得陛下念懷,臣感激萬分!”

“方才痊愈就來見朕,你也勤勉得有些過份了。”莊帝笑著說道,趙顯卻聽出了其中蘊藏的冷意。

“今日來見朕,所為何事?”

“為下月……”

“朕知道你為何事。”不等趙顯說完,莊帝便打斷了他的話。

莊帝從椅上起身,慢慢踱至殿中,望著殿外一片蕭瑟的景象,說道:“竇嶸是先帝重臣,雖非舊部,卻也立功頗多,朕對他也不是不心懷君臣之義的。”

趙顯沉吟了一會,道:“既然陛下心懷君臣之義,何故多次下令斥責以致罷黜其位?謫降官品亦是可行之法。何況...何況竇老與竇翎臧罪一事並無直接的幹係,臣以為,陛下的處置之法有些過了。”

“趙顯,你是在教朕做事麼?”莊帝冷冷地問道。

“臣不敢!臣有失言,請陛下恕罪!”趙顯雖然跪下請罪,表情卻沒有絲毫的怯懦之意。

莊帝緩緩轉過身,將他從地上扶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輕歎了一口氣,指向殿上懸掛的那把劍對他說道:“趙顯,你可還記得,先帝仙去那日,你手執此劍立於崇德正殿上威懾群臣的情景?你讓朕與諸侯王有了尊卑之分,使百官不敢再隨意出入宮禁。這是在彰顯一國之尊嚴,亦是在維護朕的尊嚴。可是立威於朝野,安服於天下,一把劍是遠遠不夠的。朕非皇長子,又是後立之儲君,多少人心有芥蒂蠢蠢欲動你比朕還清楚。這幾年來,竇氏一族,自祖及孫,官府邸第相望京邑,親戚功臣中莫與可比。倘若朕懷柔而治,過不了幾年,這天下,怕是要改姓了。”莊帝一直緊緊地盯著那把劍,眼底如潭淵般深不見底,說出這番話時,他的神情似有悲愴之意,卻又如一隻淩雲而起的雄雕,既有翱於蒼穹的豪闊,且不失趁獵時的果決與狠鷙。

趙顯聽罷,立即跪下,整個人匍匐在地上,了然的說道:“陛下之言,臣明白了!臣決不再提竇老一事。”

莊帝沉吟了一會,又踅至殿門前,望著由於寒氣而顯得有些陰暗的天空,說道:“趙顯,你可懼吾?懼吾哪一天也不念君臣之恩義將你革職查辦了?”

趙顯聽到莊帝的自稱,猛然一驚,眼眶頓時熱淚翻湧,重重了行了幾個大禮,顫聲說道:“陛下待臣如此厚恩,臣不敢辜負!若臣行事不當、悖理失職,陛下依法嚴懲,臣絕無怨言!臣定當全力輔佐陛下,不負先帝聖囑與陛下聖恩!”

莊帝垂下頭,無人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聽他緩緩道:“趙顯,你我雖君臣有別,吾卻將你視作良師益友,今日之言,吾希望你日夜謹記於心,不要忘卻。”

“臣謹記!”

“好,你下去吧。過幾日就是冬至了,好好準備。”

說完,未等趙顯行恭送之禮,莊帝便出了殿門,往北宮的方向走去,隻留給他一個恍惚的,似堅忍、又似狠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