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麵無表情,伸手摸了摸那顆小光頭,眼中閃過一絲追憶,喃喃道:“你不算和尚,隻是我顧涼晟的徒弟,那做師傅的自然不會讓你卷進這萬世漩渦。”
說到這裏,大和尚顧涼晟站起身,神情頓時間莊嚴肅穆起來,正色道:“貧僧怯塵,西疆那爛陀封禪寺十八人之一,自真佛逝去以來,苟活萬年,此時大限將至,懇請陸施主在貧僧他年坐化之後,出力一次。”
怯塵,那爛陀封禪寺十八人之一。
十八人?萬年前西疆十八聖僧!
西疆無垠大漠深處,有一座萬葬佛窟,當中十七具大聖骨骸長存萬年,不見天日。
原來那缺少的一具,還未死!
這一個曾揚言“度不了這片天地,就超度了自己”的年輕和尚。
“師父…”小和尚擦幹淚水。
大和尚寶相莊嚴,雙手合十,看著眼前那個從小帶大的孩子。
小和尚一步邁開,撲到師父身前。
那一刹那,山巔金光流淌,四野響起陣陣佛唱聲,小和尚腳印綻放出金光蓮花,栩栩如生。
西疆陸西陲,一步入洞天。
大風大雪,這對師徒相擁而立,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出口那名從天驕榜上銷去的家夥、那名需要師徒兩代人去守護的家夥,是誰。
…
如今的西疆中界那爛陀附近,各大小宗門教派根基動搖,已有了青黃不接的發展趨勢,實在是因為當年西疆南北的神師深入無垠大漠,死者不計其數。那些離那爛陀城較近的,更有宗門半數之人亡故於黃沙大漠之中。
這對於西疆修士又或是神師來說,不可謂不是莫大慘事。
但不論是何等樣程度的天災人禍,有人哭的同時,也總是會有人高笑出聲,這無關地域,實在是人心叵測。便是有眾多同門一路死去,但在某些巨大利益麵前,心底的悲愴也在喜悅衝刷中越來越淡。
西疆中界以北數百裏,或許是臨近無垠大漠的緣故,縱然此地山清水秀,仍是人跡罕至。當這一批從遙遠南方趕赴而來的燃紋宗弟子踏足此地,寧靜得實在讓這些在來時路上丟下半數同門屍體的南川修士感到古怪。
燃紋宗此時就是這樣。盡管損失了半數同門性命,但活下來的人卻根本掩飾不住那不由自主散開的喜意。
橫穿百萬裏,曆千難萬險,總算是到了此處能讓南川燃紋宗中興的洞天福地。
獨臂男子,少宗主王樹傑盤膝坐在一口潭邊,嘴角噙笑。或許是由於潭水過深,也就顯得不是那麼清澈,但在四野茫茫積雪之中,這一口碧綠深潭倒是有那麼點早來的春,意。
十數人圍著深潭散開,眼光以及神識皆都放在那不可見底的潭水之中。
“少宗主…”在此等待了足足一旬之後,燃紋宗一名男子總算是遲疑開口,“我宗老祖,不會…?”
王樹傑斂起笑意,環視一周,看了眼西疆之行的剩餘同門,慢慢起身,正容道:“諸位師伯師叔,師兄師弟,我燃紋宗自西疆發源,於南蠻大川落地生根近萬年,始終不得向上,屈列於‘山穀宮門’之下,便是那中南城一家之力,我宗都無法撼動分毫…”
聽到這裏,眾人臉上都有黯然之色。
王樹傑提高聲音,繼續道:“此次西行,回我燃紋宗故地,若我宗老祖能夠成功得手,他日再回南川,何人再敢小覷我宗?!”
嗵!
一道水柱衝天而起,足有丈許粗,潭中水浪翻騰,似是整口潭水都要衝出一般。
“動手!”王樹傑沉聲一喝,率先祭出一張金光符篆。
潭水滔天,其中隱有龍吟嘶吼。金光符篆在半空化作丈許大小的金磚,拍散水柱,露出正在其中興波作浪的生靈——一頭渾身墨黑的,大蛟!
蛟,龍之屬也,虺之化身,即修行千年為蛟。
這頭大蛟足有三丈之長,此刻正屹立在重新聚起的水柱上,噴吐墨黑霧氣,冷眼打量下方眾人。
王樹傑麵色扭曲,又驚又喜,沉聲喝道:“祭出古符,捉了它!”
南川燃紋宗,以符入道。而符道一途,又有眾多等階劃分,當世那些‘符師’,也隻能祭煉出一次消耗品,像那些可自行恢複靈力的符篆,皆是萬古之中流傳下來的。但此時,王樹傑口中的古符,顯然不是平日所用那些。
地麵積雪猛然騰空,四散飛濺,下方金光耀眼,於半空凝聚成一張細密大網。
地發殺機起大網!
燃紋宗十多人四散開來,圍網而立,各自掐訣牽引其衝向半空張牙舞爪的墨黑大蛟。
咻!
寂靜雪地上又有破空聲起,但見遠方一杆爬滿電蛇的紫色長箭疾射而來,目標卻正是那頭將要被大網裹住的墨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