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故宮博物院為劉國鬆先生舉辦他六十年藝術生涯的回顧展,反映了老藝術家在各個曆史時期的繪畫新創,許多展品是來自國外博物館收藏的劉國鬆先生的代表作,其中三件作品《後門》《靜秀山莊》《四季冊頁》(A組)是劉國鬆先生向故宮博物院捐贈的力作,彌補了我院缺乏台灣繪畫創新的精品之作的缺憾。隨著時代的發展,這種彌補永遠不會滿足,我們深情地關注著台灣同胞未來的藝術成就。
在兩岸文化交流處在冰封的時期,劉國鬆先生克服了種種艱難險阻,是第一個打破堅冰、實現兩岸藝術交流的台灣畫家。1981年11月,經詩人艾青先生的推薦,三十九歲的劉國鬆先生作為台灣地區畫家的代表從香港到北京參加成立中國畫研究院開幕式的活動,1983年2月劉國鬆先生在中國美術館成功地舉辦個人畫展,隨後,在大陸的十六個城市進行巡回展出,轟動了整個中國內地的美術界。劉國鬆先生充滿創意的水墨新風給當年正處在改革開放之初的中國畫壇帶來了一個新的天地。今天,劉國鬆先生的展覽依舊迸發出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和震撼力,充分顯現出畫家飽滿的創作熱情和持久的創新精神。
劉國鬆先生六十年的藝術生涯是一個不斷反思、不斷探索的艱苦曆程,他在藝術觀念上的革命,發生了三次大的嬗變。經曆了從崇尚民族傳統到刻意追求西畫的曲折階段。他在1952年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否定國畫,以七年的時間研習西洋畫,60年代初,劉國鬆先生大徹大悟:“模仿新的,不能代替模仿舊的;抄襲西洋的,不能代替抄襲中國的。”他重新回到東方繪畫的紙墨世界,最終以中西合璧的繪畫觀念表現中華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精神。他開始實驗用筆以外的工具與技巧來作畫,形成了“拓墨”技法。1968年12月,美國太空船阿波羅8號進入月球軌道,拍下地球和月球弧形表麵的照片,1969年初,劉國鬆的繪畫和人類一並進入了太空時代。1986年,他經過了四年多畫“太空畫”的大膽實踐,實驗出“漬墨畫”畫法,開辟了一個嶄新的繪畫空間,表現出大氣磅礴、深邃悠遠、雄奇偉岸和迷離無際的宇宙世界。
劉國鬆先生成功的藝術實踐來自於他獨到的藝術見解,其藝術理論的核心是樹立反叛精神,他認為:“‘反叛’本是現代精神的一部分,其本質是反對一切既成的形式,其目的是創造一些世上所沒有的,用以豐富人類精神的世界。”他認為技法的創新與材質的開發是一致的,也是同等重要的,是藝術創新的一個整體。從劉國鬆先生所經曆的技法革命,證實了這樣一個道理:藝術家不是繪畫工具的奴隸,而是繪畫工具的主人,還應該是新工具、新材料的創造者。
劉國鬆先生所開辟的新的繪畫觀念和空間、內容和表現手段及繪畫材料,對一切從事創新型事業的人們,都具有深刻的啟迪意義。藝術創新是沒有極限的,除非藝術家的思維受到了禁錮,就和博物館的收藏也是沒有極限一樣,除非我們收藏藝術品的觀念停止了發展。
《宇宙心印:劉國鬆繪畫一甲子》序言,
紫禁城出版社,2007年
師古人之心
文化藝術存在的基本要素之一是必須有人為之傳播,使之繁衍,在傳播、繁衍的過程中,既保留了先前的文化藝術,又孕育出新的文化生命,生生不息、代代相傳。一個民族,一旦沒有人為之傳播其文化,這個民族的文化遺產甚至這個民族的精神都將瀕臨消亡;一種藝術,一旦沒有人為之傳播其形態和精神,這種藝術的表裏亦將消弭。可見,傳播者是民族文化的典守者,正因為有了他們,中華民族才有了五千年的文化曆史。
中國的繪畫藝術則更是如此,其傳揚的基本方式是臨寫和模仿,這是繼承繪畫傳統的重要方法之一。繪畫史上出現的許多名師巨匠都是從臨摹先賢名作入手的,直至暮年,終獲成功,深刻地說明了繼承繪畫傳統是一個多麼漫長的寂寞之道。譬如,從民國至建國初年,繪畫界有一位功力型的藝術高手,要不是國家文物局在1989年將他的繪畫精品列為國家限製出境的對象,他幾乎要被當今的年輕人忘卻了。
我們應該永遠記住這位長者的名字,他就是吳桐(1894—1953),原名桐生,後改名為桐,字琴木,號冷風居士,取唐代詩人崔信民“楓落吳江冷”之意,別號蒼梧生,江蘇吳江縣震澤人氏。吳琴木先生從小酷好繪畫,成年後在家鄉當私塾先生。吳先生繼承傳統繪畫與他和當時江南的大收藏家龐元濟的緣分密切相關。1914年,吳先生到浙江湖州南潯鎮龐元濟的虛齋裏研習、臨摹和管理他收藏的曆代書畫,可知吳先生研習繪畫的起點是很高的,這影響了他一生的藝術生涯,與他幾乎同時在龐虛齋那裏獲益的還有陸恢、張大壯等海派高手。1924年,吳先生隨著龐家收藏活動的轉移來到了上海,在交遊、師承、寫生等方麵進一步開闊了藝術眼界,在那裏舉辦了許多個人畫展,他與當時同在上海的吳湖帆、張大千交往甚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