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藝林一枝(3)(1 / 3)

潮州自韓文公為刺史,興學崇儒,遂有“海濱鄒魯”之稱,至今人受其惠。中國自韓文公倡文導道,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至今人懷其德。蘇子謂文公“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洵非過譽。而先生之於文公,正所謂異代接武者也。先生生於潮,長於潮,受文公遺惠深矣,於文公夙所心儀焉。年未弱冠,即撰《惡溪考》,於文公行跡頗多留意。年僅而立,又撰《韓文編錄原始》,於韓文成集關注有加。後又嚐對文公《南山》詩與佛教關係進行研討,並借其一百零二韻為大千先生頌壽。先生受文公影響亦殊深也。一生以傳道授業解惑為己任。猶記改革開放之初,大陸學子得讀先生論著,悉既驚且佩,師事者甚夥,私淑者又不知凡幾。先生亦勇擔導師之責,學界亦以領袖期之焉。而今值中華民族偉大複興,文化複興更屬千秋大業。先生博學精藝,於文化領域無所不窺,厥績甚豐,厥功甚偉,不僅有惠於當代,亦且有德於後世。蓋比諸文公,何多讓焉!而此亦餘始終景仰先生之所在也。

是為記。

2007年元月沐手拜撰

本文為作者遵饒宗頤先生之囑,

為潮州頤園學術新館所撰碑文

米芾書法刻石碑廊記

鎮江丹徒者,書家米芾之桑梓也。芾祖籍太原,幼即隨父遷丹徒,稍後曾徙襄陽,中年複居丹徒,及卒,亦葬於丹徒長山。芾享年五十七,居丹徒者四十年。《宋史》本傳謂為“吳人”,良有以也。

芾少名黻,字符章。別號甚夥。徙襄陽時,當地有鹿門山,號襄陽漫士、鹿門居士。居丹徒日,喜登嶽觀海,又號海嶽外史等。此其最著者。其為人蕭散孤介,脫落塵俗,於別號亦可窺見一二焉。

芾仕宦不顯,人所習聞者,僅嚐官“書畫學博士”耳。芾博學多才藝,亦以書畫最得名焉。其畫擅山水雲霧,且自名一家,號曰“米家山水”、“米氏雲山”,識者亦謂源出丹徒之煙霏霞蔚也。惜世不傳,無複得見。今存者唯書而已矣。

芾於書無所不能,篆、隸、真、行、草,皆能超邁前古。或號鯨鳴鼉,筆墨橫飛;或風檣陣馬,沉著痛快。所謂“當與鍾、王並行,非但不愧而已”。北宋四大家,芾序列第三,實居其首。此後千載間,亦無一人能出其右。此為天下熟知,無待縷陳矣。

芾之書法真跡,傳世亦鮮,約略六十幅而已。合法帖、碑刻,亦不過百卅餘種。且流散於國內外各公私收藏單位,董理既難,境況堪虞。近年,丹徒區委區政府與故宮博物院合作,費時數載,編印《米芾書法全集》凡卅三卷。論者以為不啻米氏法書之功臣,亦中國書壇之幸事也。然丹徒區委區政府意不止此。

丹徒區委區政府為追念先賢,闡揚遺澤,更於長山之北,米芾書法公園之內,新建米芾書法刻石碑廊。碑廊隨山勢起伏蜿蜒,全長二百餘丈,規模宏巨,極具特色。廊內精勒國內外公私散藏米氏法書二百餘件,或以為質量超過曆代米氏刻帖,洵可喜也。而米氏名山事業,盡在於斯矣。有感於此,故為記焉。

2012年為江蘇丹徒米芾文化公園撰寫的碑文

清鍾遠播

見到子牧的畫是前年的事,據朋友講子牧的畫有一種陶淵明“良朋悠渺,搔首延貯”的出世豁達之度。自元代以來,書畫以逸品為高,而子牧正是以自己的生活和情懷,書寫了“逸”的人格,“書自酣暢,筆盡天然”。從山形物象到皴擦點染,無不蘊含著傳統文人的淡泊之誌,高古之風。子牧畫集即將付梓,畫集的名字叫“蘭生幽穀”,出自《淮南子·說山》:“蘭生幽穀不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為莫乘而不浮;君子行義不為莫知而止休。”這訴說著子牧數十年來為人為藝的傳統文人心態,雖然經曆了多次“入道”、“出道”的折騰,“拾起”、“放下”的迂滯,但對文人畫的追求和寄情卻始終如一。或許,他是孤獨的,因為他沒有和這個喧囂的世界並進;或許,他是保守的,他沒有像今天的許多畫家那樣創造自己的符號;或許,他是平淡的,因為他不事張揚,甘於寂寞。但正是這種樸實無華的言語和寧靜致遠的態度,使子牧用自己的理解和語言對中國傳統文化做出了闡釋和概括,並讓我們看到文人精神在他的血液中鮮活地存在著。

子牧幾十年的創作生涯是低調的,書畫對於子牧而言更多的是陶冶性情的媒介,而非追求功利的手段,這又是文人畫精神的一種身體力行的寫照。子牧早年的創作活動範圍主要集中在大型壁畫、年畫、連環畫等公共藝術題材上,每項創作都是不遺餘力,精益求精,不按照通行和世人的標準進行創作,隻是在內心和生活中守護和捍衛著一片書畫的淨土,這與中國文人自古以來的隱居情懷如出一轍。隱居,實則是一種體悟與積澱。縱覽子牧作品,“善學盡理”是其所長。不但於文學曆史、文化習俗、畫史畫論,甚至大到山川風物、建築舟車,小到家具陳設、園林環境、器物布置、衣飾紋樣等,無不明了知曉,無不“曲盡其妙”,且具出處,絕不杜撰。在大量傳統題材的作品中,這資源豐富的巨大“信息庫”得之於其漫長一生在社會大潮中心無旁騖而又超然物外的隱居沉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