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煉愛(1 / 2)

我曾經寫過一封情書。

那是我長這麼大,頭一次寫的情書,也是唯一的一次。它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情書,因為我寫的時候,沒有讀者,沒有對象,隻是因為一個遊戲。而沒想到的是,愛開玩笑的命運,卻幫著它尋尋覓覓這麼多年,終於找到郵寄地址,認了主歸了根。

事情是這樣的。

高三畢業的時候,所有的同學瘋的都跟脫韁的野馬,含辛茹苦寒窗苦讀了十載,終於一朝沉冤得雪獲得解放,每個人都興奮地眼睛通紅那勁頭都跟吸食了海洛因似的。考完最後一科英語後,班長組織大家去吃散夥飯,再去KTV釋放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吃散夥飯的時候我們這群荷爾蒙激發的孩子就已經喝了不少啤酒,到了KTV,氣氛更是HIGH,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我不幸被抽中,半昏未明的燈光中,同學們的眼神都渴望從我這裏得到爆炸的新聞,可當時的我真是一心隻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別說戀愛,就是暗戀都還沒有萌芽,於是有人指了指班上最會打籃球的男同學,攛掇我去吻他,還要舌吻。

那男生高高帥帥,站在角落裏,似笑非笑地盯著我看。

那時我雖頭一次“舌吻”這個詞,還不知其意,但腦子還是清醒的,我當然不從,但又不能掃大家的性,便主動提議說,這樣好了,我寫一封情書,昭告天下。

有人說好,問我寫給誰,又要如何昭告天下。當時暈暈乎乎,我也不知道寫誰,迷糊間,忽然想起高考前老師曾以不少優秀的校友事跡激勵我們,當時有個傳的神乎其神的學長,高三時以數理化生物計算機五科全國競賽一等獎被學校以大熊國寶般的供在宣傳欄裏,我們從高一入學便聽說了此人的傳奇,可惜的是樹大招風,總會引人妒忌,所以宣傳欄的照片學校總貼總會被人撕,後來學校便幹脆不貼了,但事跡還白紙黑字地印在那裏,那空白的一覽活像了一個排位。當時我們小小年紀的心裏既是膜拜又是不以為然,嘴上不屑地道不過是教育體製化下的應試機器。後來又聽說此人過於優秀高三未畢業便被國外XX牛大學錄取,攻讀計算機去了,一下鯉魚躍龍門跳出了體製外,我們又自歎弗如,隻能埋頭苦讀了。

想到這裏,我便借著酒勁,說,好,我就對那學長表白。明日寫了就貼他那空白照片的地方去。

同學們大笑拍手叫好。很快有人拿來了紙和筆,那個時候的我陽光而憂鬱,閱讀了許多青春傷痕文學,又苦於作文總是寫司馬遷、孟薑女等勵誌死人,一腔水做的柔情無法宣泄,這篇情書就成了我泄洪的口子,不多時,洋洋灑灑一千多字,寫得含蓄而動情,偶爾跳出來幾個大膽露骨的詞彙,既充滿了懷春少女的羞澀又沾染了深閨怨婦的三分嗔怨。

我在情書的第一行寫道:

吾郎顧長熙:

王羲之在蘭亭飲酒微醉因而有了《蘭亭集序》,李白對酒當歌因而有了《將進酒》,寫完我眯著眼當著大夥的麵聲情並茂地朗讀了一番,眾人笑倒一片又起哄叫好,我滿意地點點頭,有一種文人騷客附體的自我滿足感。

因此,我人生中情書的第一次,就這樣誕生了。

當然,第二天這情書是沒有貼出去的,大家瘋玩鬧完後,第二天睡到快日落才起,昨日種種已成往昔,三年的高中生涯便如同遠處的夕陽,漸漸被地平線塑封。

而這封情書,我作為紀念,便一直壓在了一個比較重要私密的本子裏。

我從來沒有想到,在此事將近4年之後,居然又和現在扯上了關係。我早就將“顧長熙”這三個字拋到了腦後,直到顧長熙給我們上課,我也沒有想起生命中曾經這三個字似曾相識。後來慢慢恢複了寫日記的習慣,偶然翻到夾在其中的情書,渾身有一種被電到了的焦灼感,但左思右想又不敢當真,那學長明明是本科便去了國外念計算機,而顧長熙卻是在國內呆到了研究生才出的國。

也許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可這同名同姓,現在卻要是害死我了。

我不敢想象顧長熙要是不經意看到那封情書會有什麼反應,那裏麵的文字讓我現在讀起來都忍不住麵紅心跳,這要是真讓他看到了,這、這還如何是好。從甘肅回來,我明白了我的心,卻從未想過有什麼下一步,而現在這封情書,明顯是要把我將火坑裏推啊!

想到這裏,我心裏慌成一團亂麻,小鹿般怦怦直跳。思忖片刻,我果斷轉換方向,往教學樓奔去。

我一路忐忑地直奔三樓,今天是周五,這會兒老師們基本都下班了,所幸的是,305的門半掩著,裏麵有柔柔的燈光透出來。

一路狂奔,我額頭上都冒出了汗。我扯下圍巾拿在手裏,躡手躡腳地往305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