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感謝你當著士兵的麵給我這樣高的評價,”我盡量遏製住憎恨的表情,“你拿什麼證據來說明你比我強?!”
“因為你沒有實戰經驗,你的寬容和樂觀會葬送全隊!”
克裏斯竟然向我進行挑釁,“中尉先生,戰地不是司令部鋪著地圖的長案桌,你知道,戰鬥部隊是怎樣看待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戰略家的嗎?你以為我不請示你就是對你不尊重嗎?”
“那還能有什麼別的解釋呢?”
“那是因為我不想使你感到難堪,因為你連部隊如何設置營地的順序也不懂;再說,也免得你瞎指揮。……”
一股灼燙的怨毒恨火在我胸中升騰起來,很想對準他那醜臉搗上幾拳,但我忍住了,淡然一笑,表現出一副紳士派頭,猛吸了一口煙,沉聲說:“克裏斯少尉,我原諒你的無禮,但絕不允許你利用我的寬容違抗上級的命令!”
“那好,”這個又臭又硬的家夥競不退讓,一心一意跟我比個高低,“隊長先生,現在帳篷已經撐好,機槍工事已經做好,請問下一步還幹什麼?……”
“休息!用餐!”我沒有想到他真的將了我一軍,由於心緒惡劣,我抹了一把汗水,像在蒸籠裏一樣悶得難受,“而後宿營,明天搜索叢林!”
“隊長,我能提個建議嗎?”
“可以!”
“第一,今夜必然有暴雨,帳篷的樁子一定打牢,四周還要挖排水溝;第二,機槍先進行試射,黃昏時分,要對叢林進行盲射,就當做那裏麵埋伏著越共的遊擊隊員;第三,夜間要加強警戒,……”
我掃了一眼莽莽叢林,絕不相信我們四周就有遊擊隊員,他們怎麼有可能知道我們在這裏宿營?但我忽然想到沒有必要跟自己的副手別扭下去,他是個沒有進過院校的粗野的大兵,滿足他一下權力欲又有什麼害處,既然他想逞能,就讓他幹吧,能者多勞嘛。放手讓他去幹才是明智之舉,我與一個不相稱的對手一爭短長,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了嗎?
“少尉,我讚成你的安排,但我希望你少說令人沮喪的話,你應該鼓舞起士兵的勇氣和信心!”
“信心,是靠戰鬥勝利來建立的,不是靠慷慨激昂的空話得來的!”他竟然擺出一種無所畏懼的樣子,來迎接我的憤慨的目光。
這個混蛋絕不會放棄他對我的偏見,我隻有用實際戰果才能改變他,如果早知道他這樣別扭,在出發之前,我就換掉他!
我沒有必要再跟他拌嘴,坐在叢林邊上的一塊倒臥的朽木上思索我的策略。克裏斯像監工頭一樣回轉身去對著正在幹活的士兵怒吼,並且奪過士兵們手中的鍬鎬給他們示範。
這時,渾濁的夕陽已經落在駝峰山上,氣候反而更加悶熱起來,林莽靜止在那裏,悄然無聲。克裏斯渾身濕透,在給帳篷打樁。我不相信暴風雨真會到來,但撐好帳篷卻絕無害處,這時我看到全身汗濕的士兵們扭開軍用水壺的橡皮塞子,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水。克裏斯搶前一步奪下水壺,對著加德納吼叫:“不準多喝!每次隻能三口!”
我看到加德納擎著水壺滿臉凶相惡聲反問:
“排長,你要把我們渴死?”
“等到沒有水的時候,你就真正知道渴死的味道了?”
“我們的戰鬥直升機不會給我們運來?”
“直升機也有靠不住的時候!”
我不置可否,巡視著營地四周的叢林,想象著越共遊擊隊潛隱其中,我舉起望遠鏡審視著駝峰山的山巔,灰白色的巨岩裸露著像一堆古堡的廢墟,因為我站的角度偏右,所以看不到兩峰間的凹部,雙峰相錯,像兩顆殘缺的牙齒。如果不是有五公裏的叢林相隔,今天夜間我就能帶著我的A連去襲擊越共的運輸車隊,就像越共襲擊我們的車隊一樣。
當我想象著越共的彈藥物資在黃昏之後開始通過駝峰山口時,忽然一股勁風掠過林梢,密匝匝的樹冠海浪似的湧動,波濤驟起,聲撼群山,給黑蒼蒼的叢林平添了凜然的威儀!
“好涼爽啊!”士兵們歡呼起來,“這是安德森中尉給我們創造的‘香格裏拉!’……”
我覺得駝峰山正在狂風中鬼哭狼嚎!
這時,克裏斯少尉卻命令機槍射手,向著叢林裏盲目射擊,各打兩百發子彈,好像越共遊擊隊會隨著這陣狂風突然來臨,我把望遠鏡向胸前猛然一摔,怒視著克裏斯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