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想到奠邊府去看看。”在這種時候,我隻好把蘇軍醫的建}義抖摟出來,“蘇長寧說你安排起來沒有多大困難。……”
“如果僅僅是安排一輛嘎斯69,派一個人陪同,易如反掌,甚至我都想親自陪你去一趟,舊地重遊,自然是別有情趣。問題是此行要通過總指揮部,這也好辦,主要是沿途難行轟炸得厲害,你們是上麵來的,是客人,我們很不放心,即使出個小事故,我們也擔當不起,這是一;還有,到奠邊府的沿途,有許多蘇修的導彈基地和他們的防區,如果雙方車輛相遇,往往發生互不相讓互相責罵的事件。如果沒有越方同誌陪同從中斡,旋,很可能造成鬥毆或者開槍事件。不管事情性質如何,‘外交無小事’,一下子就是國際問題,牽扯到國與國的關係,說不定因為一件小事大做文章,引發大的國際事端。這在曆史上是屢見不鮮的。……”
這個情況使我心灰意冷,但我解釋說:
“萬一碰上蘇方人員,隻要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至於沿途安全,我想,在什麼地方都不能絕對保證,我們又不急於趕路,沿途特別當心就是了。”
“在這方麵,由於我們許多同誌沒有辦過外交,不知道外交方麵的厲害,你說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對方有意尋釁怎麼辦?如果兩車頂在一起,誰讓誰?在國內,你可以退讓,在這裏,你退讓就是受辱,就要丟失國格喪失軍威。如果他說你到他們防區偵察技術情報,把你扣住,你也有口難辯。……”
“問題還這麼複雜?”
“如果有越方的同誌陪同,由他作為中介,就好辦得多,越方在目前是最需要中、蘇雙方合力援助的時候,他們最不願意發生中、蘇衝突。去年,我們的幾批紅衛兵越境之後,舉著紅寶書高喊反帝必反修,被越南群眾視為洪水猛獸,將他們扭送越方政府,越方隻好送交我們的大使館。我們援越部隊的士兵乃至幹部也受了國內‘文化大革命’的影響,公開質問越方為什麼不反修?這事黎東輝親自來找我談了一次,推心置腹,他說:‘越南不可能像中國一樣提反對蘇修的口號,現在我們和美帝國主義作戰,主要依靠中、蘇對我們的援助,我們背靠兩個大國,對鬥爭勝利就充滿信心,如果我們像中國那樣,來一個越蘇對抗,蘇聯一旦停止對我們的援助,抗美援越的重擔必然壓在中國一國的身上,少了個朋友就必然多個敵人,如果我們麵對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結果會怎麼樣?中國有多大力量支援我們和兩個超級大國抗衡?胡誌明主席曾經說過:‘蘇聯是老大哥,中國是老大姐,你們吵起來,我們不好辦。’如果蘇方也壓我們,要我們反華,不反華就停止對越一切援助,那麼,我們怎麼辦?……唇亡齒寒,如果越南陷入困境,中國就會麵臨兩個超級大國的南北夾擊。……我們是老友,所以我來向你傾吐肺腑之言。……黎東輝說完顯得蒼白而又憂傷。我隻好用:這是少數幾個紅衛兵的不理智的行為來寬慰他。……其實,我也不知道國內外交部大權是在誰手裏,是誰說了算?”
我也搞不清在奪權複奪權的情況下的對外政策是怎麼樣的,我聽了之後,去奠邊府的決心動搖了,一不小心搞個國際事件出來,不就麻煩了?
“對國內的政治風雲變幻,”孫洪林猛吸了幾口煙說,“我們隻能靠上級的簡單傳達得知一些情況,過幾天又變了,弄得我們無法向部隊傳達,也不敢向越南同誌解釋,生怕出錯,弄得戰士像木偶;越南老鄉問我們戰士:你叫什麼名字?不知道;你家幾口人?不知道;你今年多大歲數?不知道。……真正做到了一問三不知,神仙治不得!……”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孫洪林也哈哈大笑,我們的笑聲裏自然有一種苦澀之味。
“我為什麼不讓喬文亞聽咱們的交談?因為上次黎東輝來時,有幾個人在旁,我就擔心我的話說多了。……”
我不由想起蘇軍醫前天晚上跟我的談話,在他印象裏,孫洪林是個敢說敢當敢為的人,所以他建議我找他安排去奠邊府事宜,沒想到今天的孫洪林變得謹小慎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