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這裏去昆嵩,然後乘飛機。”
“何必往後返?你從這裏去波萊古空軍基地有多好?可以節省一點路。……”
“不!我還要去昆嵩看看傑克遜軍士長,他傷得很厲害。……”
(三)阿納漢娜
——安德森《戰地手記》之二十七
康妮臨走前的最後一個晚上,輕聲地對我說:“你們在越南聽河內的廣播嗎?”
“我們對北越的電台一向是施放幹擾的!”
“我用短波可以收到,我這裏有個錄音,你想聽嗎?”
“有必要嗎?反正是進行反美宣傳,臭罵美國佬!”
“我敢說你錯了,北越的心理戰是很高明的,你不覺得我們的心理戰太差勁了嗎?”
康妮鄭重地說,“北越人是很精明的,你聽說過二戰時期日本有個‘東京玫瑰’,德國有個‘軸心國莎莉’嗎?……”
“當然聽說過,我也知道北越有個‘阿納漢娜’,……那又怎麼樣呢?”
“她們的手段如出一轍,是瓦解我們軍心的能手,阿納漢娜更是高出一籌,顯然,我們的心理戰要向他們學習!……”
“你是不是想讓這個阿納漢娜來瓦解我?”
“就是這個意思。”
“那好,我倒要試試我的承受力了!”
“他們每天有長達一個小時的對美軍廣播,我隻選了幾段,你聽!……”
康妮打開了袖珍收錄機:柔美婉轉明朗活潑的美國音樂立即把我抓住了,接著響起深情典雅輕柔的女廣播員的聲音:
“親愛的美國士兵阿哥們!我是喜愛你們關懷你們希望你們幸福的阿納漢娜!……”略帶憂鬱低沉的標準的紐約口音顯得特別情深而真誠,我能想象出她的美貌和溫柔,“祖國和親人在想念你們,父親、母親、哥哥、妹妹、妻子、情人盼望你們早日回來,現在,我來給你們唱一首歌!”
我的心不由打了個哆嗦,她簡直是在你的枕邊向你輕語、調情,我仿佛聽到我的父母和妹妹在召喚我。接著就響起了我從小就會唱的歌:在那美麗的斯瓦尼河畔,千裏遙遠,有我故鄉的親人,我終日在思念,世界上無論天涯海角,我都走遍,但我仍然懷念故鄉的親人,在那古老的果園。
幼年時,我常在農場裏,到處遊玩,我曾在那裏愉快歌唱,度過幸福的童年;幼年時終日和弟妹們,盡情玩樂,但願再侍奉慈愛的父母,永遠留在他們身邊。……
我周身波動的熱血在這歌聲中驀然凝住了,眼裏滾動著淚花,覺得我的妹妹站在特拉華河畔的田莊裏,矚望著我。我從來沒有覺得這首歌竟然有這樣大的魔力,使我無法不聽下去:
我家在叢林中的小茅屋,我多麼喜歡,不論我流浪到何方,它總使我懷念;何時再看到蜜蜂飛舞在蜂房邊,何時再聽到悠揚的歌聲,在可愛的果園。
走遍天涯,到處流浪,曆盡辛酸,離開故鄉,離開親人,使我永遠懷念。……
我的淚珠滾落下來,渾然不覺地加入了阿納漢娜的合唱,我已經忘了她是敵台的播音員,而是我的親妹妹。歌聲一停,她就用輕柔的聲音和關懷的語調跟美國阿哥們談心:
“你們為什麼到越南來打仗?越南人對你們並沒有仇恨,你們也有父母兄妹,為什麼到越南來殺害無辜?越南人為了自由幸福才打倒魚肉人民的腐敗的西貢政府,你們為什麼來為不得人心的西貢政府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