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東輝糾正說,當時人民軍隻有一個連,後來是主動撤離的並不是比亞爾說的擊潰。……當時,芒清是中心分區,是法軍指揮部所在地,它的東北方向的興蘭高地是這個中心區的北麵屏障,這個中心區集中了炮兵、後勤倉庫和主要機場,有三分之二的兵力據守這個中心……後來,我們走下高地去參觀這個指揮中心,踏過茂密的灌木和荒草有條彎曲的小徑,通向當年的法軍指揮部的地下堡壘,本來,這裏隻有壕溝可通,因為參觀的來賓多了,就在壕溝上鋪設了一條人行便道,所以並不難走,為了保持地堡的原貌,彈痕累累斷裂坍塌的工事沒有修理,生鏽的歪倒大炮深埋在草叢和泥土中。溝裏盡是泥濘,據說地堡有三層鋼板鋪頂,頂上有5米厚的沙石,可以抗住重炮的轟擊。

現在的指揮部黑如墓穴無法進入。隻是出口處掛了一塊小小銅牌,上麵刻著指揮部陷落的時間:“1954年5月7日17點50分。”

我在想象:當年的法軍指揮官高舉雙手從這裏走出來時,他的背後站的是什麼人!

他們中間有沒有那位南丁格爾式的被法軍稱為天使的漂亮女護士熱納維也芙·德·吉亞爾。她是奠邊府法軍中唯一的女護士,麵對血腥惡臭的成千的傷病員,55個日日夜夜的護理,這個柔弱的女性是怎樣熬過來的?撇開戰爭性質,就救死扶傷的精神來說,需要一顆多麼善良、偉大而又火熱的心啊!

我問黎東輝見到那位女護士沒有,他遺憾地笑笑說:“沒有,不過,在上萬的法軍當中,她是唯一值得尊重的人,她不但是一個白衣天使,而且是一個真正頑強的戰士。她能夠在潮濕悶熱、惡味衝天的條件下,日夜和呻吟慘叫的傷員在一起,能堅持下來就是一個奇跡!”

我有同感。

我們從指揮所走到楠雲河邊,江水滔滔,兩岸是青青的稻田。可是,當年河水是紅色的,河上漂浮著法軍的屍體。法軍失去了水源,隻能過濾血水喝。……沿著河流向北望去,是北分區的支撐點——獨立高地,那是人民軍312師負責攻擊的地方,轉身向南,卻看不到南分區的支撐點洪棍,那裏是304師攻擊的地方,洪棍以北、班龍崖以南還有一個預備機場。……

我們邊走邊談,零亂無序,回到住處後,黎東輝一邊根據縣政府提供的奠邊縣地圖,校正孫洪林的奠邊府戰役示意圖,一邊係統地向我介紹奠邊府戰役的經過。

1953年11月20日,法軍占領奠邊府後,同年12月中旬,人民軍就對奠邊府形成了包圍,積極作進攻的準備。在此之前,進行西北戰役初期,人民軍在攻擊法軍集團據點群時,久攻不克,又遭到敵軍轟炸,損失很大。中國軍事顧問認識到,越南人民軍要打大仗,要攻堅,必須克服兩個弱點:一個是炮兵火力差,沒有大口徑的火炮和高射炮,這就很難對付敵人堅固的堡壘群而且也很難反擊敵人的空中轟炸;第二,就是不會攻打敵人集團據點群。為了解決這兩大難題,在中國境內,為越南人民軍裝備和訓練了榴彈炮兵和高炮部隊,同時進行攻堅訓練,當時,在人民軍高級幹部中,有些人對能否攻克奠邊府,不是很有信心。

在對奠邊府實施攻擊之前,美國駐越南軍事援助顧問團團長奧達尼爾和法軍總司令亨利·納瓦爾將軍曾一同視察奠邊府,那時奠邊府小鎮上的一百多家房屋已經全部推倒,中心機場已在高速度的修建中初具規模。奧達尼爾曾經讚賞納瓦爾的防守構想和施工的快速。納瓦爾自然得意洋洋,向美國將軍一一介紹他的傑作,周圍五座低山和中間七處棱堡組成堡壘群,各堡壘之間均用塹壕連接起來,可以隨時互相支援,他們在新修的指揮部裏,守軍指揮官德·卡斯特利將軍(那時還是上校)以主人的身份,用法國香檳來招待兩位上司。“我在這裏屯兵一萬,”納瓦爾和奧達尼爾碰杯,“還有五千預備隊,可以從天而降,我將在這裏卡住越盟通向老撾的主要通道,阻斷中國對越盟的物資供應線,奧達尼爾將軍,你對此作何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