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化戰鬥,顯然美國勝了,可是從電視新聞上使美國公眾大惑不解:原來認為越戰在叢林裏進行,怎麼,越共反而打到城市來了?這給美國占有軍事上的絕對優勢的印象投下了暗影,推動了美國反戰的浪潮,在這一點上,越共完全達到了目的。
威斯特莫蘭必須挽救溪山,每天用300次空襲來支援溪山的守衛者。這樣密集的空襲在曆史上可以說絕無僅有,龐大的戰鬥機群,每5分鍾就有一次轟炸任務。即使陰雲密布,即使大霧彌天,即使能見度等於零,大批新型飛機在電子探測器的引導下,也能準確地打擊計算機標定的目標。朗茲少校告訴我:“我無法想象北越人的神經怎樣能經受住這樣的轟擊,我是參加過二次大戰的人,那時所謂的猛烈轟炸無法跟溪山相比。威斯特莫蘭將軍為溪山轟炸取名為尼亞加拉行動——你知道,尼亞加拉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大瀑布之一,橫跨美加兩國,美國境內為亞美利加瀑布,加拿大境內為馬蹄瀑布,怎麼,你沒有去過?那瀑布似銀河倒懸,以山崩地裂之勢直衝河穀,聲如雷鳴,所以溪山轟炸在戰爭史上也應該寫上一筆。……”
我請朗茲上校描繪一下轟炸的情況,他說:
“我不明白北越人怎麼經受得住,那真是山崩地裂,所以它激發起威斯特莫蘭將軍關於炸彈如瀑布狂瀉而下的聯想。我們腳下的山崖在顫抖,塹壕在搖撼,我們在地堡裏,就像坐著吉普車在坑坑窪窪的路上顛簸,連蓋頂的沙袋都震裂了,沙石撒落到領口裏和咖啡杯裏。這是轟炸臨近我們的敵軍陣地,許多北越軍被震得七竅流血,五髒翻轉,可是,他們竟然支撐住了。……溪山周圍,你已經看到了,在4公裏之內的山穀全都被炸成了焦土。……”
“是的,那要多少彈藥?”
“平均每天5000枚重磅炸彈,77天的圍困,恰恰相當於廣島原子彈爆炸力的5倍,因為原子彈集中予一地一時,能量抵消,所以溪山轟炸的效力,比5顆原子彈大得多。
你沒有看到那壯觀的景象真是可惜。那時北越軍依然效法奠邊府的經驗,在深夜裏向我軍陣地挖掘塹壕,用彎曲的深溝和溝裏的洞穴來躲避轟炸,有的竟然延伸到我們陣地前沿幾百米處,我們的戰鬥轟炸機便丟下數以百計的凝固汽油彈,使這些深溝變成一片火海。在望遠鏡裏看到北越軍在烈火中掙紮,那情景既壯烈又悲慘。至今想起來還毛骨悚然。……”
這種觸目驚心的畫麵,並不隻是朗茲上校在望遠鏡裏看到。遠在9000英裏之外的美國的每個家庭裏都能看到,近在咫尺。每天黃昏6點鍾,全家人就端坐在電視機前。
每個家庭都在全神貫注地瞪視著這場戰爭。他們有時驚呼起來:“啊!啊!那不就是彼得羅嗎?這小子怎麼蹲在塹壕裏發呆呢?”鏡頭一閃就過去了,接著就是慘烈的搏殺,那是勇敢的電視台記者用長鏡頭攝取的場景。還是那個發呆的彼得羅猛醒似的突然躍出塹壕,發出悲壯的吼聲,衝了上去,一團濃煙淹沒了他!
“啊!我的上帝!”這是電視機前的一位年近50歲的母親,她絞著雙手,身體前傾,憂心如焚地注視著那些血火交迸的場景,那粗壯的炮口裏噴出一團團火球,發出一串串血紅的閃光,她看到兩軍士兵瘋子似的狂叫著,在戰火中撲跌騰躍,被煙火熏黑的臉上瞪著炯炯發光的凶狠的眼睛,人,在戰場上已經獸化了,似乎是一群失去理智的凶險醜陋的魔怪在煙火裏笨拙地奔突跳舞。……
“啊!我的上帝1’‘那母親用焦灼的目光盯視著屏幕,她想能夠看到她的21歲的兒子。嘴裏老是嘟囔著,“啊,我的上帝!”
這時,那母親的眼睛忽然瞪大,她看見一個士兵突然仰天倒下,胸口上鮮血淋淋,而後猛然一挺,手中的衝鋒槍落在地上,接著是一陣抽搐,他的臉又在鏡頭上出現了一下,又轉向了一條燃燒的河流,……電視機前的母親昏了過去!
電視的屏幕依然沉著地展示戰場的景觀,攝像機的鏡頭忽然轉向了昆嵩機場和波萊古機場,那沉睡嬰兒般的重磅炸彈正被搖籃車推進彈艙,機場上飄動著白色的雲朵,在白雲中編好隊的機群飛向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