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後來者,看到的卻比當時短暫訪問的記者們看到的多,聽到的多,唯一的缺陷是沒有親曆感,但戰場體驗我並不缺乏。朗茲上校帶我去看炮壘,其實,那些大炮是藏在坑道裏,射擊時推出來,打完後退回去;在高地上,現在是隨處看到士兵,可是那時,海軍陸戰隊卻蹲在坑道裏,蹲在用木材和鋁合金飛機跑道片來支撐的山洞裏,上麵還鋪著5英尺厚的沙袋。我問朗茲上校,這種坑道守衛是不是從韓戰中中國誌願軍在上甘嶺的坑道作業中學來的?朗茲笑笑說;“古往今來的戰法都是相通的!”

溪山的守衛,也遇到過許多困難,握有完全製空權的美國空軍並不能自由飛行。

北越軍的炮擊使機場跑道坑坑窪窪,用鋁片加固了的跑道承受不了C一130重型運輸機的重壓,曾經使一架運輸機傾覆。隻能用C—123輕型運輸機,它的運載量大減,隻能用增加班次來彌補,這就增加了更多的危險。不管白天黑夜,北越軍的大炮按早就標定好了的射擊諸元進行轟擊,非常準確。運輸機不敢長時間停留,發明了一種滾筒卸貨方法,像拉大便似的打開艙門,把物資拉在跑道上,飛機可以不熄火,拉完之後立即飛走。想來有點滑稽,叫人啼笑皆非,卻的確是一種創造。

約翰遜總統在整個越戰期問,最擔心的大概是溪山保衛戰。要威斯特莫蘭將軍必須把戰鬥的所有情況直接向他報告。威斯特莫蘭也像受到圍困似的,在西貢的作戰指揮中心,睡在帆布床上,把戰場詳情隨時報告白宮。特別是報告溪山機場的情況,隻有機場是能出能進的空中隧道。

可是這條隧道充滿風險,強勁的季風、低垂的陰雲、翻滾的濃霧、密集的炮火,都是它們的大敵。約翰遜總統無可奈何又非常憐惜地稱這些運輸機為“超級作戰鵝群”。

極端困苦危險,而且無路可退,使溪山守軍具有了背水一戰的拚搏精神。但是,北越軍好像考驗他們的耐力,隻是天天打冷炮卻不真正進攻。此時,南越各地除順化外,很快就擊退了遊擊隊的進攻,順化打得很苦,終於把遊擊隊擊退。……隻有溪山圍困還在繼續,並且戰鬥越來越激烈起來。

守衛溪山外圍861高地的守軍1000人,曾和北越部隊進行過猛烈的肉搏戰,越共進行如此近戰的目的是兩軍絞在一起,以使美軍的炮擊和空中轟炸就失去威力。開始,北越軍總被擊退,丟下遍地屍體;可是後來,北越軍突然使用了蘇製PRI—6型坦克,因為首次使用,守軍無備,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們拿下了861高地,守軍隻有82名突圍逃出,其他900人全部被殲。……

861高地失守,引起華盛頓巨大恐慌,約翰遜總統變得十分神經質。當時,他考慮到溪山成了第二個奠邊府時的政治後果,曾問威斯特莫蘭將軍,要不要考慮使用原子彈來拯救溪山。威斯特莫蘭說,他從未考慮過。但是,如果情況壞到不能挽回時,他也同意考慮使用戰術核武器。

美國的電視新聞,把越戰的慘烈之狀推到美國觀眾麵前,它成了全美國公眾關心的焦點,溪山之戰,在每晚新聞廣播中,占所有越戰錄像的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三十。溪山是否守住,成了舉國上下的頭等大事。

其次報道的順化爭奪戰,北越軍攻入順化後,反而被圍在其中,巷戰空前慘烈。這些形象的報道給美國公眾以遍地烽火的感覺。美國決策層的一個屬於西方範疇的觀念被徹底粉碎了:原來他們認為,在越共遭受到“無法忍受的損失”時,就會放棄理想、放棄抵抗乃至放棄國土,活命要緊。但是,他們從春季攻勢看到:越共抵抗意誌是頑強的,即使你以使用核武器相威脅,他們也不在乎,寧死不屈,是東方人的道德觀。中國的飛行員,絕不會像美國飛行員那樣,隨身帶著印有12國文字的投降書。美國的戰俘可以競選總統,而東方國家的戰俘就會使全家乃至子孫蒙受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