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是不是北越遊擊隊曾在這個村子裏戰鬥過。這次屠殺是不是一種單純的報複行為?我未能見到卡利中尉。

這個例子使我想到了安德森手記中的寶岩村,這篇文章的另一個例子卻使我更為震動,而且大大誘惑了我:

我從梅萊村經巴絲、公伯隴、公蒲萊到達昆嵩,在這裏見到了安德森少校談到的克裏斯中尉(現在是上尉了)。他粗壯精幹,愣頭愣腦,是個標準的軍人,他是個由士兵升為上尉的少數軍官之一,7次進入叢林,得過三枚勳章,他現在帶一個特種連,他為梅萊村事件進行辯護。他說:“梅萊事件和我無關,但我理解卡利中尉的行動,在許多村子裏都有潛伏著遊擊隊的情況,或者這些村民本身就是遊擊隊,你們新聞記者,沒有參加過戰鬥,所以一提到老人、婦女、兒童,你們就憐憫他們。其實,我們吃盡了這些老人、婦女和兒童的苦頭。”他舉出了許多有說服力的例子,而後解釋說,“梅萊,是越共的一個活動中心,那裏有一支神出鬼沒的遊擊隊,他們大都是當地人,地形非常熟悉。卡利中尉的特種連被他們引誘進雷區,遭到了伏擊。結果6人死亡,12人重傷。就像安德森少校(當時他也是中尉)帶我們別動隊進入寶岩村一樣。……我不否認屠殺有報複意識,也不否認其中有少數無辜。可是在200名村民裏,誰能分清哪幾個不是敵對分子?”

“可是,”我反駁說,“新聞報道中指出,連長梅迪納上尉命令卡利中尉帶一個排去摧毀這個村莊時,村民們並沒有敵對行為,婦女兒童從屋裏跑出來,就倒在衝鋒槍的掃射之下,士兵們向室內叫喊著的老人孩子丟手榴彈,並且用火箭彈摧毀了房屋。許多平民——老人婦女和兒童,是舉著雙手被帶到一條塹壕前槍殺的!……有的是用刺刀捅死的,有的是在當村小廟前祈禱時從背後把他們打死的!此外還輪奸了一些十一二歲的幼女,而後用手榴彈把她們炸死,其中還有牙牙學語的幼童。……”

“我不否認有這種泄憤行為,也不否認這是一種瘋狂,這是在有理智的情況下來討論的,”克裏斯激烈地辯駁說,“戰爭的殘酷性不能用理智的標杆衡量,戰鬥中的士兵用刺刀捅進敵人胸膛時,會產生猝發的狂歡,會帶著痛飲威士忌的酣暢,記者先生,你不能離開戰場的搏殺談戰爭,你嘴裏含著雪茄手裏端著咖啡,你不會產生憤怒和仇恨,可是,當你被對方的手雷炸出肚腸的時候,你是不會微笑著給那些‘兒童’糖果吃的!”

“我是不是可以說,戰爭中的人有一種獸性?”

“我說不清人性和獸性哪一種更殘忍哪一個更善良。我敢說,那個槍殺老人的士兵,一定很愛他的父母。……”克裏斯中尉矜持地向我笑笑,“斯托裏先生,你不是軍人,你是不會理解戰爭的。

“你是說我沒有資格來報道戰爭了?”

“也可以這麼說。”

“那麼,你是怎樣理解戰爭的?”

“你喜歡踢足球嗎?”

“在中學時,我踢過,而且還迷狂了一陣子。”

“戰爭對我來說,就像你迷足球。”

“這麼說,你是好戰分子了?”

“軍人的天性就應該好戰。在操場上成不了英雄,也得不到勳章,和平,是軍人的悲哀,就像足球隊沒有球場。”

“可是,許多士兵不願打仗,有材料表明,許多以作戰勇敢著稱的部隊中,也有許多士兵拒絕執行命令。……”

“所以他們的胸前絕不會掛上勳章,拒絕命令是背叛自己的誓言,他們不能算是軍人,這樣的人有,但不會多。……勳章是代表國家給予軍人的榮譽,他們得不到勳章,說明國家也不讚賞他們!”

“還有材料表明,有的士兵不能忍受軍官的冷酷無情,用手榴彈殺死了他的上司!”

“也有不少人想刺殺總統,它能說明什麼呢?”

“這麼說,你並不想結束越南戰爭了?”

“戰爭對我來說,是表現我的才能的競技場。

“可是世界輿論在說:美國打不贏這場戰爭,甚至體麵地撤退都很難做到。”

“即使戰爭敗了,我也是勝利者!”

“你能解釋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