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夏爾·斯托裏和克裏斯的對話,比看安德森的《戰地手記》還有味道。但是,斯托裏的文章到此戛然而止了,接著又轉為枯燥的戰略問題,為了探求越戰變化之源。我還是耐心地看下去:

(一)並不有效的戰略調整

——斯托裏《越南戰爭求索》摘錄之四

1968年7月,新任駐越美軍司令克賴頓·艾布拉姆斯到達西貢的時候,我訪問了他。

艾布拉姆斯告訴我,他在1966年就參與陸軍參謀部的有關越戰的戰略研究,那項研究叫做“南越綏靖和長期發展綱領”,它的主旨是把綏靖放在戰爭的首位,當時,陸軍首腦們拒絕接受這一近乎消極的方針,而寧願推行威斯特莫蘭的“搜剿和消耗”戰略。

那樣來得幹脆。

艾布拉姆斯始終堅持他的綏靖觀點。現在看來,他的觀點成了使戰爭越南化的途徑,期望他能使苦不堪言的在越美軍從泥潭中拔出腿來。他在西貢強調越戰成功的標準是美軍和西貢控製區的“人口安全”,而不是殺傷敵軍多少。他把美軍和南越共和軍的主要兵力用於農村綏靖,實施“鳳凰計劃”,主要是清除越共在農村的基礎。這就出現了一個挺別扭的戰略新詞——把目前南越政府援助美國的戰爭,改變為美國援助南越政府的戰爭。這就是說,美國要像中、蘇援助北越一樣。

寫到這裏,我發現威斯特莫蘭的搜剿戰與消耗戰的戰略有三個重大的誤區:第一,搜剿戰實際上成了以美國之短就越共之長的叢林遊擊戰爭;第二,消耗戰,他忽略了中、蘇援助的客觀因素,因此,北越的物質資源是消耗不掉的;第三,就是逐步增兵,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本對中國也是逐漸投入,所以那壺水老是燒不開,使以前的投入也付之東流,越陷越深。即使美國政府最後滿足他增兵206000人的要求,到頭來還是不夠。對於毛澤東的幾億人民幾億兵的人民戰爭來說,美國有多少兵可派呢?

這一時期約翰遜總統因心理矛盾極為痛苦,白宮的工作人員注意到他時常語無倫次,顯示出偏執狂和妄想狂的病態跡象。

為了加強談判的實力地位,美國在縮小了轟炸範圍之後,對北緯19度以南的目標轟炸,卻更為狂烈起來。約翰遜原以為局部停炸可以緩和國內反戰的情緒,沒想到在馬丁·路德·金這位著名的牧師遇刺之後,黑人暴力騷亂同反戰浪潮一起席卷了全國各大城市,示威者同警察進行了激烈的流血衝突。新聞媒介以“東南亞的戰爭正在引起美國一種內戰”為題播送到每一個家庭。麥克羅,這個在越戰中腿部受傷的瘸子上尉抱怨說:“我們這些為祖國榮譽而戰的傷殘者,回國後,並沒有受到尊敬。可見這場戰爭並不得人心。結束這場戰爭就是結束美國的痛苦和恥辱!”

這個得克薩斯州的農場主的兒子,還談到了越戰中部隊的吸毒和沮喪情緒,這將給戰後的美國帶來隱患。這方麵,美國國會有一個調查:士兵們在極端空虛和苦惱中,吸毒成了對政府不滿的主要表現。吸食大麻煙的人逐年倍增,在現役軍人中,由29%增加到58%,使用海洛因的人由2%上升到22%。麥克羅上尉的預言得到了證實:吸毒成癮者使國內暴力事件猛增。參加越戰的人回國後,有25%的人因犯罪而被拘留,其中大多數與毒品有關!

麥克羅——這位瘸腿上尉最後說了幾句頗有分量的話:“不管美國在巴黎會談的談判桌上得到什麼,那將是一張一錢不值的一紙空文,南越政權是個病人膏盲的人,美國給它輸了那麼多血,到頭還是一場空。……”

1969年1月20日,理查德·尼克鬆總統在宣誓就職時,演說詞是很動人的,他說:“曆史所能贈予的最大榮譽是和平締造者的稱號,這一榮譽現在召喚著美國——這是一個幫助全世界最終走出騷亂的低穀、走上自文明的曙光出現以來人類夢寐以求的和平高地的機會。……”他保證在越南實現和平。他采納了“賢哲”們的建議,改善阮文紹政府軍的裝備,擴充其兵員,以便轉移戰爭負擔,撤出美國部隊,到1968年底西貢軍已達到82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