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牧羊人交給他一個麵包,在那上麵他畫過了好些符咒,是一個和許多野草捏成的麵包,他倆應當在晚間行房的前後各吃它一片兒。

這麵包整個兒被他倆吃完,卻沒有產生結果。

某小學教師給他倆揭開了好些秘密,好些在鄉下沒有被人知道的愛情秘傳,他說那都是可靠的。然而他倆又沒有因此得到成績。

堂長勸他倆到斐岡那地方去朝拜聖血堂。於是羅莎和一大群信徒一同到那修道院裏伏在地下膜拜了,後來,在虔誠之中雜著種種從鄉下女人心裏生出來的粗俗的希望,她哀懇著正被全體祈求的“那一位”教她再生育一回。這事兒又是徒然的。這樣一來,她揣想自己是由於第一次失身而受到懲罰了,於是一陣漫無邊際的痛苦侵入了她的心上。

她因為悲傷而身體衰弱了,她丈夫也老了,有人說:他在無益的希望上消費了自己,“吃了自己的血”。

於是吵鬧在他倆之間爆發了。他辱罵她了,打她了。整天和她鬧口舌,並且夜間到了床上,他喘著氣,露出恨怒的樣子,對她傾出種種侮辱和汙蔑之詞。

末了,在某一天夜間,他為著教她熬受更多的痛苦卻又再也想不出什麼新花樣,於是吩咐她起床走到門外的風雨裏去等候天明。因為她不服從,他抓住了她的脖子,接著就舉起拳頭在她臉上亂揍。她什麼也不說,也不動。他怒不可擋了,跳起來跪在她的肚子上;後來,再咬緊牙齒,氣得發狂,在她的頭上亂揍。這樣一來,她在一刹那間動了最後的反抗,立即用一個憤激的動作把他扔到了牆跟前,她在床上坐起來了,隨後,用那道變了音的嗓子,像吹哨子一般喊道:

“我有一個孩子,我,我有一個!我從前和雅格生了一個;雅格那個人,你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他本應當娶我;他卻走掉了。”

那漢子發呆了,立在那地方沒有動,也和她一樣錯亂糊塗,他吃著嘴問道:

“你說的什麼?你說的什麼?”

這時候,她開始嗚咽起來,後來她從交流的熱淚裏斷斷續續說道:

“正因為這件事我從前不肯嫁你,正因為這件事。那時候,我不能夠把這件事告訴你,倘若告訴了你,你可以使我和我的孩子都弄得沒有飯吃。你現在沒有孩子;你哪兒知道,你哪兒知道!”

他在一陣漸漸擴大的驚訝之中機械地重複說道:

“你有一個孩子?你有一個孩子?”

她一麵抽泣一麵高聲說道:

“你從前使勁強迫我;你很明白吧,也許?我呢,我本來真不肯嫁給你。”

這樣一來,他起立了,點燃了一枝蠟燭,接著,雙手挽在背後,在屋子裏走動了。她呢,始終哭著,癱在床上,突然一下,他立在她麵前了,說道:“那末這是我的錯兒了,倘若我沒有和你生孩子?”她沒有回答。他又走著,隨後又停住,他問道:

“幾歲了,你的小寶貝?”

她喃喃地:

“現在他快滿6歲了。”

他又問道:

“你為什麼早不向我說?”

她呻吟著:

“我能夠說嗎?”

他直挺挺地站著不動。

“快點兒,起來。”他說。

她費著事兒才站起來,後來等到她靠著牆站好了之後,他忽然用他那種在快活日子裏哈哈大笑的聲音笑起來;後來,她的神情仍舊是惶惑的,他卻接著說道:

“這樣,我們去接他來吧,那孩子;既然我倆生不出來。”她驚訝得無可形容了,倘若這時候她不缺乏氣力,定然是會跑出去的。但是田莊的主人擺著自己那雙手掌並且喃喃地說:

“我本想承繼一個,現在可找著了,現在可找著了。以前我早已向堂長說起要討一個孤兒。”

隨後,他始終是笑哈哈的吻著這個依然流淚而且發呆的配偶的兩頰,末了,他如同以為她聽不見似的高聲叫喚道:“快點兒,好個做娘的,快點兒去看看是不是還有點湯,我一定可以吃得下一罐子。”

她穿好了短裙,他倆都下樓來了;後來在她跪著去向鍋子下邊兒生火的時候,他喜氣揚揚地跨著大步兒繼續在廚房走動,一麵重複地說道:

“既然如此,真的,這教我快活;並不單單是口頭上這麼說說,我心裏到底滿意,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