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橫跨街道,聽見什麼東西像蜜蜂的嗡嗡聲,然後,我就同桑托斯杜蒙特一道歡快地長途飛行——昏過去了。
當我睜開雙眼時,我記起了汽油的味道,我大聲地說:“還沒有過去嗎?”
一位醫院裏的護士把一隻不那麼溫柔的手放在我的前額,可我根本就沒有發燒。一位年輕醫生走過來,露齒而笑,他興高采烈地問道:“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嗎?”然後遞給我一張晨報。
我閱讀那篇文章,以我昨晚聽見嗡嗡聲消逝為題。結尾是這樣幾句話:“——貝爾沃醫院,醫生說他的傷勢沒什麼大礙。據說,他似乎是一個‘包打聽’。”
盜賊
看守到了監獄製鞋廠,吉米·瓦倫丁正在那裏認真地縫鞋幫。看守把他們帶到了前樓辦公室。
典獄長把州長簽署的赦免狀給了吉米。吉米厭煩地接過來。
他被判四年有期徒刑,蹲了差不多十個月。他以為三個月就可以恢複自由。
吉米·瓦倫丁這樣的人在外麵有許多朋友,進了監獄頭發都不必剃光。
“喂,瓦倫丁,”典獄長說,“你明天早晨就可以出去啦。振作起來,重新做人。你心地善良。以後別再砸保險箱了,老老實實地過日子吧。”
“我嗎?”吉米詫異地說。“哎,我生來沒有砸過一隻保險箱。”
“哦,沒有嗎,”典獄長笑了,“當然沒有。現在讓我們來看看。你怎麼會由於斯普林菲爾德的那件案子給送進來的?是不是因為你怕牽連某一個社會地位很高的人,故意不提出當時不在出事現場的證據?還是僅僅因為不仗義的陪審團虧待了你?你們這些自稱清白的罪犯總是要找借口的。”
“我嗎?”吉米還是露出無辜的樣子斬釘截鐵地說。“哎,典獄長,我生平沒有到過斯普林菲爾德!”
“帶他回去吧,克羅寧,”典獄長微笑著說,“替他準備好出去的衣服。明天早晨七點鍾放他出去,讓他先到大房間裏來。你最好多考慮考慮我的勸告,瓦倫丁。”
第二天早晨七點一刻,吉米已經站在典獄長的大辦公室裏。他穿著一套極不稱身的現成衣服和一雙不舒服的吱吱發響的皮鞋,那身打扮是政府釋放強行挽留的客人時免費供給的。
辦事員給他一張火車票和一張五元的鈔票,法律指望他靠這筆錢來重新做人,成為安分守己的好公民。
典獄長請他抽了一支雪茄,同他握手告別。瓦倫丁——九七六二號,檔案上注明“州長赦免”。
此時,吉米·瓦倫丁先生走進了外麵陽光燦爛的世界。
吉米不去理會鳥兒的歌唱,綠樹的婆娑和花草的芬芳,徑直朝一家飯館走去。
在那裏,他嚐到了久違的自由的歡樂,吃了一隻烤雞,喝了一瓶白酒,最後再來一支比典獄長給他的要高出一檔的雪茄。
他從飯館出來,悠閑地走向車站。他扔了一枚兩毛五分的銀幣給一個坐在門口,捧著帽子行乞的盲人,然後上了火車。
三小時後,火車把他帶到州境附近的一個小鎮上。他到了邁克·多蘭的咖啡館,同邁克握了手。當時隻有邁克一個人在酒吧後麵。
“真對不起,吉米老弟,我們沒有把這件事早些辦妥。”邁克說,“我們要對付斯普林菲爾德提出的反對,州長幾乎撒手不幹了。你好嗎?”
“很好。”吉米說。“我的鑰匙?”
他拿了鑰匙,上樓打開後房的房門。一切都同他離開時一樣。
當他們用武力逮捕他時,那位著名的偵探本·普賴斯的襯衫上給扯下了一顆鈕扣,如今鈕扣還在地板上。
吉米把貼牆的折床放下來,推開牆壁上一塊暗板,取出一隻蒙著灰塵的手提箱。
他打開箱子,喜愛地望著那套東部最好的盜竊工具。那是一套樣式俱全,用特種硬鋼製造的,最新式的工具,有衝孔器、鑽頭、搖鑽、螺絲鑽、鋼銼和兩三件吉米自己設計的新玩意兒。這是他花了九百多元在一個專門打製這類東西的地方定做的。
過了半小時,吉米下樓來,穿過咖啡館。他已經換了一套雅致稱身的衣服,手裏提著那隻抹拭幹淨的箱子。
“有苗頭嗎?”邁克·多蘭親切地問道。
“我嗎?”吉米用困惑的聲調說。“我不明白。我現在是紐約餅幹麥片聯合公司的推銷員。”
這句話叫邁克聽了非常高興,以至於吉米不得不留下來喝一杯牛奶蘇打。他從不碰烈性飲料。
在瓦倫丁釋放了一星期之後,印第安納州裏土滿發生了一件保險箱盜竊案,案子做得幹淨利落,毫無線索可循。一共失竊了為數不多的八百元。
兩星期後,洛根斯波特有一隻新式防盜保險箱給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失竊一千五百元現款,證券和銀器沒有損失。警局開始注意了。
接著,傑斐遜城一隻老式銀行保險箱出了毛病,損失了五千元現款。如今失竊的數字相當高了,本·普賴斯不得不插手此事。經過比較,他發現盜竊的方法驚人地相似。
本·普賴斯調查了失竊現場,宣布說:
“那是‘花花公子’吉米·瓦倫丁的手法。他又恢複營業了。瞧那個蘿卜輕易地拔了出來。隻有他才幹得了。再瞧這些發條給銷得多麼利落!吉米一向隻消鑽一個洞就行了。哎,我想我得逮住瓦倫丁先生。下次可不能有什麼減刑或者赦免的蠢事,他得蹲滿刑期才行。”
本·普賴斯了解吉米的習慣。他經手處理斯普林菲爾德那件案子時就摸透了吉米的脾氣。跑得遠,脫身快,不找搭檔,喜歡交上流社會的朋友……這些情況贏得了難得失風的名聲。
本·普賴斯已在追蹤這個難抓到的開保險箱好手的消息透露了出去,有防盜保險箱的人比較安心一些了。
一天下午,吉米·瓦倫丁帶著他的手提箱搭了郵車來到艾爾摩爾。
艾爾摩爾是阿肯色州黑懈地帶的一個小鎮,離鐵路線有五英裏。
吉米活像是一個從學校回家來的結實年輕的大學四年級學生,他在寬闊的人行道上向旅館走去。
一位年輕姑娘穿過街道,在拐角那裏打他身邊經過,走進一間掛著“艾爾摩爾銀行”招牌的門。
吉米·瓦倫丁直勾勾地瞅著她,忘了自己是誰,仿佛成了另一個人。她垂下眼睛,臉上泛起一陣紅暈。有吉米這種氣宇和外表的年輕人在艾爾摩爾是不多見的。
銀行門口台階上有個男孩,仿佛是股東老板似地在閑蕩,吉米便纏住他,開始打聽這個小鎮的情況,不時給他幾枚銀幣。沒多久,那位姑娘出來了,裝著根本沒有見到這個提箱子的年輕人,大模大樣地自顧自走路。
“那位年輕姑娘是不是波利·辛普森小姐?”吉米裝得老實,其實很狡黠地問道。
“不。”小孩說,“她是安娜貝爾·亞當斯。這家銀行就是她爸爸開的。你到艾爾摩爾來幹嗎?那表鏈是不是金的?我就要有一條叭喇狗了。還有銀角子嗎?”
吉米到了農場主旅館,用拉爾夫·迪·斯潘塞的姓名登了記,租了一個房間。
他靠在櫃台上,把自己的來意告訴了那個旅館職員。他說他來艾爾摩爾是想找個地方做些買賣。這個小鎮的鞋子行業怎麼樣?他想到了鞋子行業。有沒有機會?
旅館職員被吉米的衣著和風度打動了。他本人也可以算是艾爾摩爾那些還不夠格的時髦青年之一,但是現在看到了自己的差距。他一麵揣摩吉米的領結是怎麼打的,一麵懇切地提供了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