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即使民眾鬧事也有人會管。這方麵有本縣警察,村長,本村警察……”
“縣警察不能樣樣事情都管到,再說縣警察許多事不如我明白……”
“可是你要知道,這不關你的事!”
“什麼,先生?這怎麼不關我的事?奇怪,先生……有人胡作非為,還不關我的事!莫不是還要我去誇獎他們?剛才他們向您訴苦,說我禁止唱歌……這唱歌又有什麼好處?他們放著正經事不幹,就知道唱歌……如今還時興晚上點著燈閑坐著。該睡覺了,他們卻閑聊,還嘻嘻哈哈。這事我都記下來了,先生!”
“你記下什麼了?”
“哪些人點燈閑坐著。”
說罷,普裏希別耶夫從衣袋裏摸出一張油汙的小紙片,戴上眼鏡,念道:
點燈閑坐的農民計有:伊凡·普羅霍羅夫,薩瓦·米基福羅夫,彼得羅夫。大兵的寡婦舒斯特羅娃同謝苗諾夫·基斯洛夫私姘。伊格納特·斯韋爾喬克大搞妖術,他的老婆瑪芙拉是巫婆,每天夜裏跑出去擠人家的牛奶。
“夠了!”法官說完開始詢問證人。
普裏希別耶夫把眼鏡推到額頭上,不勝驚訝地望著調解法官,顯然這位法官並不站在他一邊。他那雙瞪大的眼睛發亮,鼻子變得通紅。他望著調解法官,望著證人,怎麼也弄不明白,為什麼審訊室裏各個角落一片不滿的埋怨聲和壓抑著的笑聲。他更是弄不明白最後竟是這樣的判決:拘禁一個月。
“什麼罪?”他大惑不解地攤開雙手問,“我犯了哪條王法?”
但有一點他是清楚的,那就是這世界變了,變得簡直沒法活下去了。種種陰暗、沮喪的念頭困擾著他。但是,當他走出審訊室,看到一群鄉民聚在一起談論什麼的時候,他積習難改,不由得手貼褲縫立正,操起沙啞的嗓子,生氣地喊道:
“平民百姓,散開!不準聚會!都給我回家去!”
一八八五年十月五日
一個官員的死
在一個挺好的傍晚,有一個同樣挺好的庶務官名叫伊凡·德密特裏奇·切爾維亞科夫,正坐在戲院正廳第二排,用望遠鏡看戲劇《哥納維勒的鍾》。他凝神瞧著,覺得幸福極了。可是忽然間,他的臉皺起來,他的眼睛眯縫著,他的呼吸止住了……他從眼睛上拿掉望遠鏡,兩隻手擋住了鼻子,於是……“阿嚏!!!”事情再明白不過了,他打噴嚏了。不管是誰,也不管是在什麼地方,打噴嚏也算不上是多麼出格的事情。鄉下人固然打噴嚏,巡官也一樣打噴嚏。就連樞密顧問官有時候也要打噴嚏。隻要是人都會打噴嚏。切爾維亞科夫並沒有因此而手忙腳亂,他拿手絹擦了擦臉,而且像有禮貌的人那樣,往四下裏看一看:他的噴嚏究竟攪擾別人沒有。也就是這一看使他緊張起來了。他看見坐在他前麵正廳第一排的一個小老頭正在拿手套使勁擦自己的禿頂和脖子,口中似乎還在念叨著什麼。切爾維亞科夫認出那個小老頭是卜裏茲查洛夫,一位在交通部任要職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