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禾不嬌氣,藥再苦也喝得下,渾身的膏藥也常換,不久,她的傷漸漸有了起色,言正甫見時機差不過已到,選了個春和日麗的天,帶她去外頭踏春散心。
言正甫是個聰明人,那天張禾跳到他馬車上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事情不簡單,當然他也不會主動想到張禾就是個通緝犯,他把張禾送進醫館後自己就在外頭晃悠,打聽打聽外頭有啥風吹草動,他一轉,就知道了張禾來頭不小,他自己恐怕會惹禍上身,但要是半年前的言正甫,早就嚇哆嗦了,這一回,他膽兒大得很,尋思著拚一拚。
言正甫自從知道張禾的身份後,帶她出門也都是往郊外去,人少。沒想到這段日子天氣好,回雁城裏的平頭老百姓都趕趟兒地出門踏青,言正甫與張禾想占個好地兒都難。
言正甫把張禾扶到小池塘邊的柳樹下坐著,自己則很守禮節地坐在不遠處,言正甫心裏有話,憋了許久,有些不耐煩,就直接開口了,說:“阿禾,這些日子,我時常想起那天你掉到我的馬車裏,真如恍惚一夢。”
張禾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支支吾吾嗯了兩聲就目不轉睛地盯著池塘裏的青蛙,言正甫沒瞧出來張禾的不同,繼續道:“這些日子你也不與我說說你家中情形,令尊可還好?”
張禾瞥了眼言正甫,對他勾勾手指,言正甫一看明了,挪挪身子側著身子往張禾身邊靠,張禾看看左右,小聲說:“我說出來你別怕,這些日子你也該看出來了,我是個逃犯,要是你去街上走一走就知道我的畫像在外頭掛著。”言正甫幫了她這麼多,是個好人,她不想瞞著他,那樣太不厚道。
言正甫聽張禾這一說並不吃驚,學著張禾的樣子也看看左右,鬼鬼祟祟道:“我猜到了,若你不嫌棄,我可以帶你去鄉下,找個沒人的地兒,咱倆就耕田種地。如今我手頭上也有閑錢,你不用擔心銀子的事。”
言正甫這樸實的大白話突然把張禾打動了,說:“我要是被捉回去就是死路一條,你要是同我在一起,估計也得被治個窩藏逃犯的大罪。你是好人,我不想拖累你。”
言正甫慢慢坐到張禾身邊,摟住她的肩,張禾肩上有傷,被言正甫碰著痛的地方立刻嗤了一聲把言正甫推開了。
言正甫是個讀書人,有一顆玻璃心,被張禾一推,他立刻憂鬱了,黑著臉說:“沒事,我不怕。”
張禾沒看出言正甫的臉色,還是推辭,“不行,你幫得夠多了,你的恩情我實在還不了,還不了就算了,要是再把你拖下水,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言正甫低頭不語,停了好久,才抬起頭,露出猙獰的臉,一手突然捉住張禾的手腕,狠狠說:“那你就以身相許好了。”
張禾被言正甫捉得疼了才發現言正甫的不對勁,以為他中了什麼邪,小心翼翼地叫他的名字,叫了兩聲言正甫眼睛還是紅著,張禾心裏正發怵的時候,旁邊一個大絡腮胡子打這邊過時不小心撞了言正甫的背,絡腮胡子滴溜的小眼看了看言正甫捉住張禾的那隻手,拍拍腦袋大咧咧說:“哎呀,真是對不住了,大兄弟,不小心撞著你,你繼續,哈哈。”大絡腮胡子親自弓腰給言正甫拍了拍背上的塵滿臉歉意地走了。
大絡腮胡子這一撞把言正甫撞清醒了,言正甫是個壓得住性子的人,意識到自己失態,立刻變了臉,還是優柔書生的模樣,紅著臉放開張禾的手,站起來趕腳踱到另一邊去擺弄馬車。
這麼半年,變的人不止言正甫一個,張禾其實也變了,她眼睛利得很,看言正甫露出那樣一麵,立刻曉得言正甫可能不是以前那個跟在她屁.股後邊叫小哥小哥的小言了,這下張禾可要多個心眼了。
有了這一個小插曲,張禾與言正甫都沒什麼心思踏青,不多久便回了院子,剛回小院不久,門口就有人敲門了,還小兄弟小兄弟喊個不停,言正甫租這個院子不久,認得的人不多,平日裏也不與人攀談,突然響起的叫門聲把張禾和言正甫都驚著了。
張禾立刻往屋裏頭躲,言正甫則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從門縫裏偷偷往外瞟,壓著嗓子衝門外說:“哪一位?有什麼事?”
外頭的那位是個破鑼嗓子,一喊就像打雷,裏屋的張禾都能聽到,“大兄弟!你開開門!”
言正甫這下瞟清楚了,外頭是他們踏青時那個不小心撞著他的大絡腮胡子,手裏頭端著一盆紅燒豬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