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把全套教給我?”
她坐到我腿上,我的手被她牽到裙子裏。“並不是每個手指都有用的。”
“那我也不打算砍掉幾個。”
“你指甲太長了。”
“這不怪我,你又沒提前說。”
湖上一小船,正慢慢朝這邊劃。我盯了他們半天,原來他們隻是麵對我們倒著劃。太陽隱去又從雲中現出來。我的手臂有點酸了。
“他們會看見我們的。”我說。
“他們會原諒我們,因為我們是戀人。”
“我們沒談戀愛。”
“我知道,別說話了,專心點。”
“那我換隻手行嗎?”
“不要,我喜歡偏右一點。”
劃船男女的笑聲從遠處傳來,水麵蕩起的漣漪仿佛在竊笑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敢回頭看背後是否有人,腦子裏全是《我們的時代》裏的片斷。
“我在等你說停。”我說。
“再快一點,姚遠。”
“我不是姚遠。”
“再快一點!”
我告訴她我名字。
她突然站起來,指著我說:“你小說寫得那麼爛。”
“我以為你知道。”
“把手拿走!”
“你先坐下來,卡著呢。”
留我在湖邊看船上的人們。那對戀人吵架了,女的先走了,我知道,我知道。
然而她並沒跟我掰,不過這事算完了。一年後她來上海過生日我們見過一次。她是上海狂。有絲襪狂,熊貓狂,但真的還有上海狂。她覺得除了認識假姚遠,任何有意義的事都應該來上海做。
派對結束她來我家,掏出剩下的麵包請我吃,還是那樣:“我喜歡的一個牌子,麵包物語。”
“搞到真姚遠了嗎?我想起來了,他是上海人。”
“我現在對這些都沒興趣了。”
“對了,生日快樂。”
那一天她十九歲,過去的一年裏她兩次墮胎而弄不清孩子的父親是誰。有些人裝不知道躲開,有些人三天兩頭往她家送花送水果。逃避或殷勤都讓她難以接受,躺在床上冷漠地看一撥人來一撥人去,對於花瓶裏怎麼有這麼多花這種傻問題她概不回答。症結是沒有愛,接下來她似乎更為瘋狂地試圖從性中找到它。第二次懷孕她不告訴任何人,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她就暗下決心,如果確定你無權擁有愛情的話,那就把尋找的地圖——性——也拋棄了吧。
在冬天,她的媽媽終於提出離婚。她跑到上海給了他父親的女人一巴掌。於是她又被放逐回蘇北。而這一次她再也討不來買很多很多Esprit的錢。
那一夜我們就著麵包物語喝了不少酒,一百二十分鍾裏她哭個不停,直到睡下她還嚷著抱抱我我好冷。這恰恰是我給不了她的。天一亮我把她叫醒去車站,在輕軌她還神誌不清地說以純這牌子不錯。沒錢的時候穿穿也成。上車之前她回頭吻了我。微風拂麵,發絲過耳。
“其實你小說不錯。”
“是嗎?”
“你要好好的。我走了。”
我總會持著懷疑精神審視自己的初次是否重要。以前我沒期待過這種事,但當它來了的時候我沒覺得這有什麼好懊悔的,我像是那個河麵上的打魚人,看著互不來往的兩岸生活。五天後,姚遠和女友以擲幣問天的方式步行去了金沙大酒店,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兩個新手的慘叫甚至震亮了預警燈。那年冬天張玨以拍片的名義終於把女友從上海帶到北京前門菜市口,午時斬首的邀請令其剛脫下衣服就寒毛聳立。
留我在站台看遠行的人們。那對戀人分離了,女的上車了。我知道,我知道。
此後再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