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貪小便宜 (2)(1 / 3)

同天主女孩的戀愛才讓劉寶體驗到這兩個道理的奇妙。首先,這是一場戰爭,男生是侵略者,而女孩的每一寸肌膚都是爭奪的領土,哪怕是隔著衣服的。有時候劉寶累了,他把對方的手移到自己身上,意思是,好吧,你防守成功啦,可以反攻我啦。然而天主女孩無絲毫這樣的野心,她的作戰目標是,停戰即勝利,這導致了劉寶無休止的進攻。其次,你上回吞食掉的領土就並不意味著是屬於你的,每一次小的戰役都要重新開始,這次你依然先爭取接吻,再雙臂攬住,極有可能還沒打到上次的戰壕就停火休戰了。

“夠了!”天主女孩突然嗬斥他。

那時他的手正行到T恤與胸罩之間。他把手緩緩抽出來,略有喪氣。

“總這樣不合適。”女孩緩和下說。

“我知道,就像小時候打魂鬥羅,”他又在偷我的Idea了,“死在第五關就讓我從這接著打呀,都讓我從頭玩當然老這樣了,什麼時候才能過關呢?”

“那有天通關了呢,你還想幹嗎?”

他也複製了失語,又是那個永久命題——以後怎麼辦?

電視演十一七天樂的時候我姥姥睡著了。我去她書架上找書。十年前吧,TATA,我就不是什麼好孩子了,我騙家裏的錢買書,又沒法帶回去,全藏這了。書越拿越多,弄得我姥姥特意請人打了個書架放臥室裏。我不知道這些書她有翻過沒有,一套商務社的哲學叢書,一套諾獎得主叢書,漓江紅皮的,還有薩特《家庭的白癡》,講福樓拜,放中間像插隊夾塞似的格格不入。我媽媽一直以為這些都是姥姥晚年的藏書。她覺得人一老說不定想看什麼,老年人難以捉摸。

我抽本丹麥小說翻開,以前很喜歡這本,講一夥子人見人愛,我那時以為將來我也能這樣。可是不然,別樣心緒讓我沒讀下去。我合上書恨恨地想,王淇此時也許正和她的康德在江西的某個小旅館裏實施他們的交配生殖計劃,他們纏綿並大汗淋漓,我為什麼卻一字兒一字兒地閱讀北歐文學?

幾年裏我都被這樣的一個開頭吸引,A和B是最好的朋友,A的女友被好友B撬了,A痛定思痛,找了新女友,又被B搶了。我喜歡這個,也說不清原因,它根本算不上一個故事,可就那麼迷人。它有個戲劇化的開場,可以做出無限種可能。這五年我都試著寫過,後來怎麼樣。也許一也許二的,然而全部失望。我不能接受完美的開頭配個稍遜的故事。

可以這麼講,他們四個人依然在兩室一廳裏居住,A和大娘子,B和小娘子,他們一起吃晚飯,入夜之前玩兩個小時升級,平靜而充滿秩序。A和B都怕撞見對麵房間的女子。要是半夜上廁所碰上,就恭恭敬敬等她出來。他們決不接待外人,決不談論過去。他們對未來有挺多美好的計劃,其實也不算很遠的未來,無非是爭論這周末煲湯還是喝粥。

現在我需要一個突發事件,我需要A為此對B拍桌子瞪眼,當然最好就在祥和愉快的四人牌桌上。A跳上桌子去毆打B。這戲劇點不用太大,比如A發現兩個女人都和B串通底牌,這還不夠氣嗎?

楊秀清告訴我頭幾天他們的氣氛的確挺融洽,他在大屋對著大老婆喝悶酒,而小屋子裏傳來的,則是悠揚一夜的《大悲咒》。這是劉寶的拿手曲目,也是他在六榕寺待三個月收獲的果實。他每天哼,隻要嘴裏沒食物便唱了不停。

楊秀清禁止他哼,他認為這是劉寶下的魔咒。這咒語讓屋子的人失去情色,失去欲望,人人都充滿了精神的追求。這不是他要的,他嚴令禁止,他要的是激情,是夜夜笙歌對酒當月。也就是最後一晚,楊秀清輸了牌,被罰跑去佛山找帶區號的電話鳴下手機再跑回來。淩晨四點當他誠實歸來時,他憤怒地看見,大小老婆都托著腦袋歪著脖子,頗為享受地聽他演唱《大悲咒》。

退學以後六榕寺之前的半年裏,劉寶試著找各種工作,在福州他在地下錢莊做過四十天保安,在義烏他專門替債主蹲點兒逼賬,直到進了六榕寺他才較為安定地過了三個月。

他可不會說,相比其他事,佛教最靠譜了。他要找到以後怎麼辦,他明白現在活得快樂,以後也得快樂,天天擠公車當然不是他所願。有一次在義烏,他們剛討來一筆塑料風車貸款的晚上,他陪著朋友去文身。朋友勸他也文一個,這樣,能嚇到人,比較好辦事。他看了一圈龍虎鳳鷹的圖案,想想就文了一句話。他朋友盯著他前胸看半天直搖頭,哪是嚇人哪,簡直是找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