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為民從包裏拿出信封,遞給張天壽,“張總,我在來西周市的路上,不僅看到了戈壁灘的荒涼,還遇到了你們公司一個人,他告訴我西北生物的萃取生產線是通過銀行貸款租賃的方式搞起來的,由於原材料還在戈壁灘上曬太陽,萃取生產線至今都還在廠房歇涼,而中亞的客商至今還有幾家住在這棟樓裏,等你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答複。常為民的事情這段時間搞得你們公司人人自危,西北生物的二級市場人數越來越少,莊家已經進入,恐怕張總現在想的是如何確保通過這一次股改,但是莊家的人恐怕已經跟你們攤過牌,加上常為民這麼一鬧,證監會的人一到西周市,我不相信張總能在戈壁灘上變魔術。”
張天壽咬了咬牙,真想將常為民這封信給撕了,心道,這樣下三爛的手段隻有李梟陽才能玩出來,但是這封信他們是怎麼搞到的呢?張天壽陪著笑臉,“這個信我看不明白,你還是自己收起來吧。先生對我們的公司了解不少,你看到的戈壁灘那隻是一部分原料基地,我們的基地為什麼一定要在國內呢?無論是莊家還是常為民,跟我們上市公司本身沒有任何關係,即使他們對我們的股改方案投反對票,我們依然堅持我們的送股方案,我現在的時間非常的緊張,你請便。”
“我聽說這段時間江陵市公安局收到不少神秘的舉報信、錄像帶以及錄音帶什麼的,什麼人這麼挖空心思要對付一個老散戶呢?恐怕這背後還有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常為民從張天壽不經意的眼神中感覺到,張天壽心裏有鬼。
張天壽真沒有耐心了:“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那麼多時間聽你閑扯。我想你所謂的合作也無非就是先恐嚇,再壓價,如果你是這樣的想法,我建議你去醫院找我們的徐董事長,真正能拍板的是他。如果你真想搞什麼事情,也可以將信遞交給證監會。”
常為民突然靈機一動,站起來抖了抖有點發皺的褲子,“張總,我們是真心想跟你談合作,沒想到你如此排外,看來我們沒有合作的緣分呀。不過這信件隻是原件的一部分,張總想留下來就留下。”常為民顯得很輕鬆地走到門口,“對了,聽說歐陽飛雪這兩天又要在京都衛視做節目,是關於常為民跟西北生物的。”
“常為民,常為民你這個王八蛋。”張天壽靠在椅背上,將信放進抽屜裏,又用鑰匙打開最下麵的抽屜,拿出那一盒錄音帶,將那一句致命的話又再聽了一遍,心裏隻覺得這事越來越蹊蹺。
現在的萃取項目已經讓銀行以及中亞的客商相當失望,西北生物股改披露的項目盈利都是一時穩定市場的權宜之計,如果不編造這些,每10股送1股的股權分置改革肯定失敗。隻是沒想到一開始就爆發了常為民這種麻煩事,那個歐陽飛雪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看來他們都拿捏著超臨界二氧化碳萃取這個項目說事。
業績造假同樣是違法犯罪,如果這件事情被證監會的人知道,西北生物肯定完蛋。股改說明書的簽字是徐桐,他是董事長,將負主要責任,不如用這封信讓徐桐徹底滾蛋。張天壽想著便撥通了李梟陽的電話,電話裏李梟陽的聲音很得意:“張總,想通了跟我們合作?你現在的運作問題很多,繼續下去窟窿會越來越大的。”李梟陽這種教訓式的口氣讓張天壽很不舒服,“股改方案不變,常為民的事情鬧得時間越長,西北生物的萃取項目就越容易出事。”
張天壽不想聽李梟陽教訓,打斷了他的話:“李總,不論我們合作與否,你也不用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們吧?前幾天派來一個歐陽飛雪,今天又派來一個天狼國際搞國際業務的,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你以為商場是黑社會,通過示威、恐嚇就能逼我跟你合作?實話告訴你,萃取項目就是出事,我前麵也還有董事長徐桐頂著,你們也拿我沒有辦法。你們要談合作,可以去找徐桐,不要整天玩黑社會的手段,真正的企業家講究的是誠信。”
李梟陽就沒有將張天壽放在眼裏,“張總,你跟徐桐那點淵源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父親當年舉報了徐桐,徐桐被調到西北製藥集團。而後你進入西北生物,徐桐不跟你計較,隻想早點退休,萃取的項目是你在董事會上臉紅脖子粗地要上,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租賃的過程中,百分之二的回扣不少,很多了。你是個小卒子,真出問題,你身後的人恐怕就會將你先拋出來,這一點你比我清楚。還有,你真打算要在西北生物大展拳腳?你真以為你的萃取項目位居世界第三?就你那點道行,根本就不配用企業家誠信來跟我講話。”
張天壽瞬間感覺天崩地裂一般,李梟陽怎麼知道萃取項目中的回扣事情?自己身後確實有人,是高登科。李梟陽還知道什麼?“李總,合作我想沒有必要如此僵,前幾天你們搞了手腳,你的手下歐陽飛雪那點小兒科的伎倆我相信也非大丈夫所為。你無非是想借助常為民來要脅西北製藥集團多送股。我告訴你,你可以舉報我,但你什麼也得不到。”
李梟陽沒想到張天壽如此強硬,“張總,舉報那是你們家特有的遺傳基因,當年你的父親張國信舉報了徐桐,將徐桐拉下馬,你父親因此得到了徐桐競爭對手的一大筆錢,你拿著這筆錢留洋去了美國,沒想到回國後居然跟徐桐在一個公司。”李梟陽哈哈大笑,“我要挾你也好,威脅你也罷,如果你沒有勇氣去自首,我相信有一天銀行逼債,你的問題也會出來,所以我們合作才是你唯一的出路,而且我還可以實現你現在的願望。”
張天壽非常吃驚,這個李梟陽不是要跟自己合作,而是挖了自己的祖墳。“李梟陽,你到底想怎麼樣?整天派些小卒子過來,你當過家家還是什麼?”張天壽越想越害怕,看來李梟陽這一次是來者不善。當年張國信舉報徐桐,隻有極少數幾個人知道,應該不是高登科,當年的高登科現在已經升任副市長,為了頭頂的烏紗帽,不可能將這些絕密告訴李梟陽的。這個李梟陽到底是個什麼人?如果兩人一直這樣僵持下去,自己當年在苜蓿草項目上的問題可能就會暴露,現在父親還躺在病床上,如果自己真的出事了,那無疑親手殺了他一般。既然合作是一條出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何不利用這個家夥將當年的窟窿給填平,將徐桐這個老東西給擠出去呢?
李梟陽知道張天壽現在害怕什麼,想要什麼,這一點徐桐早已預料到了,尤其是聽了徐桐給自己的那盒錄音帶後,李梟陽更是信心倍增,天狼國際的轉型不怕張天壽不配合。李梟陽突然哈哈大笑:“張總經理,你要記住,我們是朋友,是合作夥伴。隻要我們合作,你便可以坐上西北生物董事長的寶座,也可以繼續你的萃取項目,還有更大的項目等著你。現在是商業社會,我們都要按照市場的邏輯去生存。後天我們在廣州國際大酒店旋轉餐廳見麵。”
電話被掛斷。張天壽望著天花板,感到呼吸困難。調整了一下情緒,張天壽給高登科撥了電話:“高副市長,莊家的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是江陵市的天狼國際,這個公司的老板叫李梟陽,這個人的底細現在還不清楚,不過他好像掌握了我們很多把柄。”
“天狼國際?李梟陽?”高登科也有些懵,“你不用擔心,我馬上派人去查清楚。你先拖住這個李梟陽,看他到底要玩什麼花招。記住,一定要沉住氣。”
徐桐抓著電話一下子從躺椅上站起來,滿臉的怒火,“你呀,愚蠢!”
“張天壽現在都嚇傻了,他肯定會跟我們合作的。”李梟陽不知道徐桐為什麼突然火冒三丈,“現在手上這麼多證據,張天壽肯定聽我的,高登科也肯定要聽我的。”
“你還蒙在鼓裏,柳如煙已經從香港回到江陵市,你上次的那筆買賣到底屁股擦幹淨沒有?怎麼下家一接到貨差點就被查封了?常為民也到了西周市,你還在張天壽麵前那樣張狂。跟張天壽是合作,不要用黑社會那一套,跟你說過多少次,要用腦子做事,要用別人的智慧去做大事。”徐桐咬牙切齒,“問題的嚴重性你自己掂量去。”
李梟陽懵了:“徐董,怎麼我沒有聽說被查封的事?難道柳如煙真是高登科放出來的探子?”
“張天壽為什麼敢叫你去舉報他?為什麼?”徐桐一聽李梟陽的話就生氣,“他們沒有拿住你什麼把柄,但他們一定是拿住天狼國際的把柄,下家沒有被查封那是別人反應快,一把火燒了倉庫,柳如煙到了現場什麼都沒看到,隻有灰頭土臉地回江陵市了。”
李梟陽倒抽了一口涼氣,看來這個老東西果然神通廣大,對香港的交易居然了如指掌。“那柳如煙是高登科他們的人嗎?”李梟陽心裏不踏實,想問問清楚,如果真是高登科的人,那就別怪自己下手太狠。
“你想幹什麼?”徐桐反問李梟陽,“用別人的智慧為自己做大事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才是最後的贏家。不管那個女人是誰,你都要用腦子解決問題。”
掛斷徐桐的電話,李梟陽換上新的手機卡號,撥通了自己一個下家高勁的電話:“兄弟,這一次我們被一個叫柳如煙的女人盯上了,可能是西周市的徐桐放出來的探子,那個老東西這是要斷我們的財路。”
電話裏高勁的聲音很粗曠:“徐桐不是已經從西北生物退居二線了嗎?他盯著我們幹什麼?是不是弄錯了?這個柳如煙又是個什麼人?”
“徐桐跟你爹的恩怨你肯定也清楚,他是想通過幹掉我來打擊你,從而打擊你爹嘛。”李梟陽培養高登科的兒子高勁這條線已經三年了,高登科至今都蒙在鼓裏,自己的兒子居然是李梟陽中亞市場的代理人。
高勁遲疑了一下:“李總,徐桐這個死老虎在西周市還是有點影響的,我把你說得那個小娘子整整就行啦,我看徐桐就暫時不要動了,後麵的事情我幫你解決。”
電腦上的QQ頭像不停閃爍。飛雪滿天給秦簫發來了溫馨的問候:“簫簫,在忙什麼?想跟你說說話。”這一段經曆這麼多事,秦簫也一直希望找個人訴說,於是回複道:“我也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簫簫,這些天我一忙完手上的事情,滿腦子就都是你。尤其是聽到他去了你那兒,外麵又傳言你和他牽涉到常為民兒子的綁架案。我很為你擔心。簫簫,我們在茫茫網海能夠相遇,也是一種緣分,我們向往給彼此帶來歡樂,可是你不開心的時候,我卻不能幫你。”
在這樣一個寂寞的夜晚,秦簫覺得網絡另一端的滿天飛雪猶如一個天使,默默地帶給自己溫暖。“謝謝你,有你的這些話,我心裏感到溫暖了很多。雖然我們沒有見過,但是我相信這是上天恩賜的緣分。在網絡的世界裏,有你我今生足矣。”
很快,網絡另一端飛過一行字:“簫簫,希望有一天我能夠牽著你的手,帶你去看星星,帶你去聽海的聲音。”
秦簫感動得淚花閃爍:“飛雪,謝謝你,你的出現讓我的生活有了意義。對了,我有一個鄰居的名字裏跟你一樣,也有‘飛雪’兩字,他也一樣喜歡股票,還是一個經常上電視的證券分析師,不過老常說他是黑嘴。”
“是嗎?很多證券分析師是沒有職業操守的,但也不是任何證券分析師都是黑嘴。”飛雪滿天給秦簫發送了三朵玫瑰,“但願有一天我拿著玫瑰去見你的時候,你會喜歡。”
秦簫也給滿天飛雪發送了三朵玫瑰:“我一定會很喜歡的。”
“簫簫,假如我就是你的那個黑嘴鄰居,你還會喜歡我嗎?”
“別開玩笑了,我的那個鄰居還是個鑽石王老五,而我都是老太婆了。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的成熟、體貼,證明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我想這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滿天飛雪見火候已到,提出一個大膽的要求:“簫簫,我現在就好想見你。”
“現在見我?”對滿天飛雪突然提出見麵的要求,秦簫覺得很驚喜。
“20分鍾後,我在江陵渡口等你。”發完這一行字,滿天飛雪就下線了。秦簫拉開窗簾,外麵已是繁星點點,街上也已人煙稀少。滿天飛雪真會去江陵渡口嗎?
出租車到了江陵渡口,下了車,秦簫一臉茫然,說好的20分鍾後見麵,怎麼沒有人影呢?突然一雙手從背後環腰抱了過來,緊接著一束玫瑰花從身後遞到眼前。
“簫簫,你猜我是什麼樣子?”身後傳來一個熟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秦簫想了想:“無論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你。”說著轉過了身。秦簫還沒來得及看清身後的人,一張熱烈的唇就貼了上來。
突然,秦簫猛地推開他,“歐陽,是你?”
歐陽飛雪再一次將秦簫拉入懷中,“簫簫,從我搬進這個院子,就喜歡上你了。沒想到我們居然還能在網絡上相遇,也許這真的就是上天的安排。”秦簫有些不自然地依偎在歐陽飛雪的懷裏,“你知道現在都有人監視我,我們這樣很容易被人發現的。”
“我不怕。我想跟你廝守一輩子,簫簫,你願意嗎?”歐陽飛雪的嘴唇很快又貼了上來。
一陣擁吻過後,秦簫突然想起了常為民:“歐陽,你是搞證券的,你說常為民怎麼突然賣掉了所有的股票,又在兩分鍾之內全倉買入西北生物呢?證監會跟經偵大隊的人查了這麼久都沒有結果。常為民這幾天也不見了,不會真的有內幕交易,被警察給抓了吧?還有,警方還懷疑綁架案是常為民自導自演的一出戲。歐陽,你怎麼看這個事?”
“按照常為民的操作習慣,應該不可能出現那樣的事情,但是現在股改給很多人帶來了一個發財的機會。我聽說常為民2002年虧了3000多萬,現在還不到1000萬的身價。如果這次西北生物股改通過,常為民的財富可能翻番。”歐陽飛雪輕輕地撫摸著秦簫的長發,“人心總是貪婪的。”
“這個老常,有內幕消息也不告訴我一聲,反而還讓我賣了,害我損失了5萬股。”賣掉的5萬股讓自己少賺了至少10萬,“當時他說他手上有一封密信,說西北生物的業績可能有問題。”
“常為民在媒體上發表聲明,並征集投反對票,也算他聰明。他想洗幹淨內幕交易的汙點,其實也是希望從西北生物的大股東西北製藥獲得更多的對價。”歐陽飛雪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常為民說有人在操縱他的賬戶,我覺得站不住腳,尤其是綁架案發生後,他兒子又被人送了回來。這出戲演得不好,警察跟證監會的人都不是傻瓜,我看他這次懸。”
這時歐陽飛雪的手機響了,好半天他才不情願地接起了電話,是李梟陽:“怎麼半天不接電話?馬上到我辦公室,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你去搞定,搞不定你就給我滾蛋。”
望著旁邊的秦簫,歐陽飛雪忍了忍,掛斷了電話,輕輕吻了吻秦簫說:“簫簫,我有點急事要處理,現在先送你回去。”
歐陽飛雪將秦簫送上出租車,便直奔天狼國際總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