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飛雪腰間的手機震動起來。
歐陽飛雪邊接電話邊快步走出會場,電話裏是李梟陽的咆哮:“你們都是吃幹飯的?那麼多人居然沒有弄清楚這個女人的來曆。你馬上警告張天壽,不要讓那個女人在台上胡咧。一旦出現什麼事情,你讓他自己一個人兜著。”
李梟陽人不是在江陵市嗎,怎麼即刻就知道了柳如煙在台上講話?難道他在會場還安排了其他人?他娘的,整的跟軍統特務似的。掛斷李梟陽的電話,歐陽飛雪在廁所裏撥通了張天壽的電話。此時的張天壽正在台上坐如針氈,怎麼也沒想到常為民會委托一個女人來現場攪局。
“常為民先生的股票賬戶一夜之間變了臉,一般的股民都知道將雞蛋裝進幾個籃子裏的理論,常為民炒股十多年,這麼簡單的道理應該不會糊塗。他的賬戶顯示,就在其他股票被拋售前幾天,他的確買過西北生物,但是很快就拋售了。照常理,股改的股票都要上漲,常為民為什麼買入後又馬上拋售呢?”柳如煙掃了一眼台下的股民,繼續說道,“有人說西北生物的股改誘惑大,常為民進行了內幕交易。那麼既然是內幕交易,應該就知道西北生物的股改對價方案,他知道後會分析,也就不會出現後來的聲明。”
手機在口袋裏震蕩不停,張天壽看了看,本想掐斷,但是歐陽飛雪是李梟陽的馬仔,此時打過來肯定是有急事。張天壽轉身走到主席台後,按了接聽鍵。歐陽飛雪在電話那頭急迫地說:“張總,老板希望台上的女人馬上閉嘴,否則會捅出大簍子。”掛斷歐陽飛雪的電話,張天壽重新坐回了主席台,抓起話筒:“這位女士,現在是西北生物的股改股東大會,我們希望你圍繞股改方案以及對上市公司的要求發表意見,跟上市公司無關的就不要在這裏說了。”
柳如煙回頭看了看麵無表情的張天壽,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張總經理不好意思,我現在說的正是跟西北生物股改有關的事情,從政府提出股權分置改革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很多上市公司都進行了股改,至今沒有一家上市公司爆出內幕交易,但是這一次爆出的不僅僅是上市公司,還跟散戶名人常為民有很大關係。證監會以及江陵市經偵大隊都已介入調查。我想要說的是,常為民的股票賬戶發生異動後,發生了一係列不同尋常的事情。在這些事情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樣不可告人的交易,常為民先生以及跟此事相關聯的人才會清楚。現在常為民先生正在趕往股東大會的路上,。”
這時,一個服務員小姐走到了柳如煙的跟前,柳如煙對服務員報以微笑,並沒有要將話筒交給服務員的意思,張天壽給女服務員使了一個眼色,服務員小姐硬生生地從柳如煙的手上將話筒拿走。
台下一陣騷動,鎂光燈閃成一片。
張天壽輕輕地咳嗽了一下,“請大家安靜,安靜。今天是西北生物的股改股東大會,無論大家對對價方案是讚成還是反對,權利都掌握在大家的手上。現在國家都在集中精力搞股改,一旦股改通不過,股票就要設定漲跌幅限製,由以前的每天百分之十的漲跌幅下調為百分之五,跟垃圾股一個檔次,我相信大家都不願把西北生物推到垃圾股行列。大家炒股都是希望上市公司穩步發展,大家有一個穩定的預期,如果我們一直忙於股改,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公司的正常經營,這也是大家不願意看到的局麵。”
歐陽飛雪心裏暗自發笑,這個張天壽台麵話講得很光鮮,如果今天的股改真的順利通過了,李梟陽到時候要暴跳如雷了,張天壽那一攤子事情恐怕想捂,李梟陽也不會讓他捂住了。李梟陽給張天壽規劃了一個巨大的前景,張天壽連這種小項目都要拿回扣的主兒,還能不垂涎三尺?台上張天壽仍在侃侃而談:“我們的股改分為網絡投票跟現場投票,網絡投票的窗口已經關閉,統計結果馬上就出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西北生物的長遠發展,投出你手中神聖的一票,你的支持就是為自己贏得財富。”
柳如煙微微一笑。
李菲從過道竄到柳如煙的跟前:“請問你今天代表常為民先生,是投讚成票還是反對票?”
柳如煙依然保持著微笑,很簡潔地回答道:“反對票。”
“按照常為民的說法,自己是被操縱,很多人也認為他是被莊家操縱的。莊家操縱常為民無非就是希望跟上市公司博弈,以獲取更多的對價籌碼。可是常為民如果投了反對票,那麼無形之中豈不是幫助了莊家?”李菲見柳如煙微笑著不搭話,繼續說,“現在常為民好像別無選擇,投讚成票的話涉嫌內幕交易,投反對票又幫助了莊家。他最終選擇投反對票,僅僅是因為對價太低嗎?”
柳如煙覺得這個記者有點可愛,在這個追求眼球經濟,新聞浮躁的時代,能夠深層次思考問題的記者已經越來越少了。“如果常為民先生僅僅是為了對價而投反對票,那麼還有更多值得買入的股票。證監會以及經偵大隊的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現在還沒有到揭開真相的時候。”柳如煙端起桌子上的礦泉水,非常優雅喝了一小口,“常為民先生一會兒就會到會場,你可以直接采訪他本人。”
“現在進入投票程序,希望大家珍惜手中的權利。”張天壽站起來,服務員小姐站在了投票箱跟前,一個個股東相繼走到投票箱前,進行投票。柳如煙走上前,攝像與攝影記者跟著一路猛拍,就在柳如煙投下票的一瞬間,常為民選票欄的反對欄上顯一個大大的紅叉。
歐陽飛雪和秦簫跟在柳如煙的身後,也都在票上打了紅叉。張天壽盯著歐陽飛雪,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這時李菲認出了歐陽飛雪:“你就是一直在京都衛視證券欄目做節目的歐陽飛雪嗎?”李菲正好看過那一期歐陽飛雪點評常為民事件的節目,“作為分析師,你今天是代表誰投票?你怎麼看常為民事件?”
“現在正在投票,我不好評價常為民事件,內幕交易有證監會以及經偵大隊去查,其他跟證券市場沒有關係的我就更沒法說什麼了。”歐陽飛雪微微一笑,“西北生物這一次的對價的確很低,遠遠低於市場的平均對價水平。我的個人觀點是,公司再好,你的項目盈利能力再強,股民才是上市公司的衣食父母。國家進行股權分置改革,就是要一次性解決大股東與流通股東之間的利益差距問題,大股東隻有做出一定的讓步,來補償流通股東,這一場改革才是公平的。當然,這裏麵的一些博弈問題,就不是我能評說的了,我隻是代表我的朋友來投票,其他不方便多說。”
秦簫在一旁聽得有點懵。
“經過柳如煙這麼一攪和,常為民的問題估計不會那麼簡單。”歐陽飛雪跟秦簫又坐回了原位,“如果這一次股改失敗,上市公司必然調高股改對價。市場有了這樣的預期,股價沒有理由不上漲的。”
“我聽常為民說過,如果莊家希望在上市公司股改的過程中免費獲得更多的籌碼,拉升股價未必能獲得更多,莊家反而可能跟上市公司合作,故意打壓股價,在低位吸收更多便宜的籌碼。因為上市公司支付的對價相對股價高的時候要少得多,這樣一來上市公司支付的對價股票,絕大部分就會流入莊家的腰包。”秦簫拉了拉歐陽飛雪的衣角,“你說常為民是不是也是這麼想?進行內幕交易的同時,又跟莊家勾結,兩頭通吃?”
歐陽飛雪聽了秦簫的話暗暗吃驚,這個常為民看問題果然老辣。但是秦簫還隻是一個人雲亦雲的新股民。現在常為民不僅內幕交易的屁股沒有擦幹淨,還因為嫖娼抓了現行,眼前這個女人還大有用處,李梟陽下過死命令,就是出賣自己的肉體,也要將這個女人留住。
“你說的這種情況是存在的,也非常有道理,無論今天的股改是通過還是失敗,你賬戶中的股票都不會虧錢。下跌了你可以繼續買入,這樣可以攤薄你現在的成本,如果要進行第二次股改,股價則一定上漲。”歐陽飛雪看著秦簫跟小學生一樣認真聽自己講的那個眼神,忍不住笑了笑,“簫簫,我覺得你太可愛了。你這麼好的天賦,不炒股簡直就是資源浪費。這一次我們去東南亞,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國際大鱷。”
“見了他們我又賺不了錢。”秦簫宛爾一笑,其實這段時間秦簫的心裏一直很彷徨,劉宏已經開始不接聽自己的電話了,那個狐狸精秘書倒是偶爾會接一下,但每次都是一頓刺耳的潑婦罵大街。前天老媽打電話,說父親生病了,到省城醫院確診是肝癌,醫生建議換肝,差不多需要50萬,問自己能不能從有錢的未來姑爺劉宏那裏借一點錢。秦簫心裏當時那個難受,劉宏是指望不上了,而自己的錢又都陷在了西北生物裏麵。現在隻有等西北生物開盤後變現了,所以秦簫對西北生物複牌後的走勢很關心:“你見的人跟西北生物會不會有關係?”
歐陽飛雪神秘一笑,“商業機密。”
這時門口一陣騷亂,秦簫回頭一看,常為民來了。
會議室外的保安攔住滿臉憤怒的常為民:“現在開股東大會,你不能進去。”
常為民在看守所呆了半個月,一肚子火正沒有地方發泄,見保安惡狠狠的樣子,一下子就火冒三丈,但是這是股東大會,常為民隻得克製住自己的衝動,盡量緩和地說:“我是西北生物的第一大流通股東,我有權利參加股東大會。”
一個穿著職業裙裝的女人走到了常為民麵前,正是謝秘書。但是謝秘書看到常為民,卻裝著不認識一樣,很有禮貌地向常為民解釋:“我是張董的秘書,現在會議室正在開股東大會,你有什麼事情先跟我說,我會向上麵反映。”
常為民看了一眼謝秘書:“謝秘書?不認識了?我是常為民,16天前我們見過。我是西北生物第一大流通股東,你是知道的。我現在要去現場參加股東大會。”
“常先生,參加股東大會是有要求的,必須在股東大會之前對身份等進行登記確認才能進入會場,你是老股民了,應該知道規則的。”常為民不想聽謝秘書所謂的規則,打斷道:“我告訴你,我的代理人已經進行了登記,我現在有話要說,我必須進場。”常為民的聲音越來越大,會場裏的媒體記者一下子都湧到了會議室大門外。
張天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給攪亂了,不斷吩咐保安務必將常為民勸離會場。李梟陽的電話這時響了起來:“連一個股東大會的局麵都控製不了,你說我們還怎麼合作?你從銀行的貸款是用戈壁灘的砂礫去還,還是讓經偵大隊的警察來找你算帳?”
“李總,我也沒想到常為民會到現場。我們現在不是清算責任的時候,你也別嚇唬我,我看了一下今天的網絡投票,那些反對票肯定是你投的,常為民來了正好,股改失敗我們可以說是常為民發動股民造成的,也正好將內幕交易的責任通過常為民轉嫁到徐桐身上。”張天壽冷冷一笑,其實他今天是希望常為民以及柳如煙將動靜鬧得越大越好,這樣就可以給大股東壓力,第二次股改談判對價的時候,自己就不用背負那麼大壓力,“常為民的內幕交易失算,就反過來報複上市公司股改,而他的同盟為了逃避責任,率先開溜。”
李梟陽一聽張天壽的計謀,果然傾刻笑逐顏開:“張董,當初我說選擇跟你合作果然沒錯,隻有卑鄙無恥的人才能將事情做絕。不過今天的場麵實在讓人不放心,這個常為民今天成為你的棋子,明天也許就是你的一杯鴆酒。處理常為民一定要幹淨利索。我聽說柳如煙的委托書是常為民在看守所裏寫的,怎麼你連你的地盤都罩不住?之前不是說好了關他20天嗎?怎麼就關了15天?”
“這個問題我也在納悶,之前的關節都打通了,公安局的哥們也同意了,但是抓進去的第二天,那哥們突然說上麵有壓力,隻能關15天,還將抓常為民現場提取的證據全部轉移到省廳去了。我總覺得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暗中幫助常為民。”張天壽現在也弄不明白到底問題出現在什麼環節,尤其是省廳將當天夜裏常為民喝過的開水作為證據提走了,聽說已經化驗出有羥基丁酸鈉成份的迷藥,“李總,現在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常為民喝過的開水裏麵已經查出含有羥基丁酸鈉,我可聽說上次常為民兒子綁架的時候,綁匪就給他兒子使用的也同樣是含有羥基丁酸鈉的迷藥。”
“張天壽,現在我沒有功夫跟你扯什麼迷藥,常為民在你西周的事情你都搞不定,還好意思跟我說什麼證據被省廳的人提走了。你老爸曾經收了8萬好處的高登科呢?他媽的關鍵時刻屁都不放一個?”李梟陽越想越生氣,一旦江陵市警方將常為民兒子綁架案跟常為民嫖娼案因含有羥基丁酸鈉的迷藥聯係起來,警方肯定會將偵查方向轉移,那自己在西北生物的運作就將麵臨很多麻煩。柳如煙已經盯上天狼國際,還有一幫身份不明的人也盯上天狼國際。他們到底是誰?張天壽跟高登科,還是徐桐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