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句是什麼？”局長問。
飛翟說：“信上說，關於北生物的苜蓿草項目就如‘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西北生物股改則用了‘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南國煙塵用的是‘一騎紅塵妃子笑，落日風蕭蕭’。”
局長笑了笑：“你呀，還得修煉。”
“什麼意思？”飛翟沒明白局長的意思。
“聽你剛剛念的這幾個句子，關於苜蓿草項目的那一句我有個判斷，那就是西北生物內部有人有人拿了回扣，並且這個拿回扣的人不是個小人物。不是說‘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嗎？”
飛翟問：“怎麼看出來的？那其他句子怎麼解釋？”
“股改肯定也是有問題的，如果常為民是折腰了的話，提高了送股比例，對於莊家和股民來說是好事，隻有大股東會覺得吃虧。‘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看看現在西周市政府那些官員的表現便可知股改的時候存在重大經濟問題。”局長也不敢魯莽下結論，“送股是莊家得利，政府官員有決策權。什麼是決策權？決策的就是利益，以小博大是莊家慣用的伎倆。”
飛翟點了點頭，“一個張天壽沒有那麼大的能耐，一下子從每10股送1股提升到每10股送3股，張天壽在這個方案修改前就將徐桐給取代了，方案的修改張天壽應該是功不可沒。他在整個過程中最多也就是一個說客的作用，在其中穿針引線而已，真正決策的人才是‘英雄折腰’了。”飛翟摸出手機給常為民打去電話：“老常，我是飛翟。我想問一下，當初你到西周市調查，到底是調查什麼？”
“萃取項目、回扣，還有就是腐敗。”常為民現在是沉冤得雪，再也不擔心他人的陷阱。想當初一直不敢將密信交給飛翟他們，一個是擔心過早透露會引發報複，公安機關的介入會引發西周市的強力反撲，不僅莊家抓不住，到時候還可能一場空。
看來這個神奇的寫信人是個洞察全局的高人，但是為什麼不直接舉報，要這麼遮遮掩掩交給常為民呢？飛翟到現還是不明白，如果李梟陽是為了借助常為民的影響跟西北生物的大股東西北製藥集團博弈，以獲取更多的籌碼，為什麼還要將常為民趕盡殺絕，甚至將他賬戶裏的資金通過權證的方式巨額虧損掉？還有張天壽這個留美歸來的精英，為什麼要聽命於李梟陽這個狂傲的莊家呢？李梟陽在江陵市選擇西北生物坐莊，僅僅是因為西北生物地處偏遠，容易操縱這麼嗎？
天色灰暗，燥熱的風卷著沙塵，刮過茫茫的戈壁灘。
徐桐端著茶壺，往紫砂杯裏斟了少許。大約過了三分鍾，徐桐端起紫砂杯抿了抿，“小謝，這茶葉是前天從武夷山帶回來的新茶嗎？”謝秘書溫順地點了點頭，“徐董，外麵起風了，我出去將院子的門關上。”
徐桐掏出手機，裝上新的電話卡，撥通了一個電話：“我是徐桐，你現在馬上去將資金轉移到印尼。”接著果斷地掛斷電話，取下電話卡，扔到了旁邊的垃圾筐裏。
徐桐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歐陽飛雪這小子居然還想從百慕大公司分賬，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跟我徐桐玩。想當年，張國信跟自己爭女人，那王八蛋居然在自己跟英子結婚前，就給自己戴上大大的綠帽子，現在想起來徐桐都心如針刺，當時看著李梟陽，越看越像張國信，是的，就是張國信的野種。自己喜歡英子三年，這個女人卻喜歡張國信，自己最後得到了她的人，卻沒有得到她的心，連生下來的兒子都是張國信的。那一段時間，徐桐的心整天都在滴血，尤其是看到繈褓中的李梟陽，徐桐真想衝到張國信家，將張國信打一頓。在那個政治為綱的年代，男人戴了綠帽子，不是被人嘲笑死，就是被口水淹死，政治前途也不用指望了。自己從窮苦農村出來，好不容易撈到鐵飯碗，不能就那麼放棄了。於是想出了設計兒子失蹤的法子，萬萬沒有想到英子會那樣不堪一擊。英子走了，徐桐的心傷透了，張國信傷痛的心也流血不止，兩個男人的怨恨越來越深。高登科利用這個契機，借張國信的手將徐桐拉下了馬，從此步步青雲。
以前徐桐不太相信命運，遇到李梟陽之後，一直希望快意恩仇的徐桐心情異常的平靜，這是自己當年丟棄的那個野種，當時落魄的李梟陽對於徐桐來說沒有任何用處。這個世界上什麼最能讓人痛不欲生？在最落魄的時候，讓他迅速完成人生的蛻變，過上奢華的生活，然後在他人生的巔峰，再重重地將他推向設計好的深淵。
李梟陽那時很窮，妻子又跟人私奔，讓他痛不欲生。這個時候徐桐這個貴人出現了。他要讓李梟陽這個有勇無謀的家夥迅速暴富，走私便成了最好最快的途徑。走私給誰呢？要想讓政棍們為自己賣命，就拉他們入夥。拿住了他們的把柄？誰還敢不聽自己的話？
天狼國際猶如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要讓李梟陽跟西周市的官員們帶著不可饒恕的原罪進行一次人生的蛻變。徐桐要給李梟陽以及這些官員們製造一個機會，讓他們心甘情願，讓他們感激涕零，最好是能將天狼國的所有家底都搭進去，最後顆粒無收。坐莊，有技術含量的坐莊，從股改開始，得到大量的免費籌碼，刺激李梟陽無情的貪欲，利用國際項目，拉升股價，利用基金以及外資裝飾門麵，掩飾坐莊。
高登科這個貪婪的家夥，從自己的手上奪走了局長的寶座，他是不會加入李梟陽的走私網絡的。還是不能放過他。高勁，高登科叛逆的獨生子，日嫖夜賭，很快他就成為了李梟陽的夥伴。對高登科不能太手軟了，收拾張國信的兒子，也不能放過高登科這個王八蛋。綁架這種要槍斃的事情當然得給膽子大的高勁去完成，這次要讓高登科斷子絕孫。
這也是自己蛻變的機會，徐桐很得意自己的計劃，簡直天衣無縫。
隻有歐陽飛雪這窮小子才會死心塌地地為自己賣命，巴厘島的密會，就是要給張天壽、李梟陽以及高登科等人挖好一個大陷阱。隻有歐陽飛雪這樣有野心的人，才會甘心出賣自己的靈魂跟肉體。在資本市場，還太年輕，居然想跟我徐桐平分利益？開玩笑。讓安哥拉的神話引領著張天壽、李梟陽繼續一步步向前進。
張天壽在高登科的捏拿下一步步走向深淵，李梟陽也將自己的身價賭進了西北生物的二級市場，如今回天乏術，高登科開始了自不量力地自救，那不過是白費心機的自慰而已。徐桐的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張國信這個時候應該是躺在病床上，腿腳浮腫，說話艱難，他也許還在琢磨李梟陽到底是誰的兒子，還在期待張天壽能站在自己的窗前，讓自己好好看看用尊嚴跟生命換來前程的兒子。可惜現在自己的窗前卻是那樣的冷清，隻有一個老太太陪著自己抹眼淚。
徐桐看了看給身邊正在給自己按摩的謝秘書，嗬嗬，歐陽飛雪跟李梟陽這兩個小王八蛋都對我的女人垂涎三尺，她可是自己現在的精神寄托。徐桐拉過謝秘書的手，“小謝，如果有一天我到國外生活，你會跟我去嗎？”
都入局了，都走不出那畫地為牢的圈。徐桐心裏突然有一種滄良感，多年的仇恨即將全部解決了，情敵張國信要死了，政敵高登科要完蛋了，張國信的兒子張天壽野心勃勃也要進監獄了，那小野種李梟陽將再次成為窮光蛋，還有那個想伺機暴發的歐陽飛雪現在也完蛋了。隻可惜了無辜的常為民，無端卷入這一場紛爭，十多年的辛苦付之東流。
“徐董，你是我的恩人，當年沒有你為我爸媽收屍，我爸媽就死無葬身之地，我有今天都是你給的，你走到哪裏我都願意跟隨你。”謝秘書的眼睛濕潤了，想起自己小時候，隨著父母到西周市謀生。風雪交加的一天，自己一覺醒來，父母就無緣無故地死在了小屋裏，那時的自己直能無助地嚎啕大哭，這時候徐桐來了，他幫自己埋葬了父母，並將自己帶到一戶人家，每個月給錢供養自己，直到長大成人，甚至在他遭遇調查期間，依然堅持給她籌措學費和生活費。這麼多年，有太多的男人追求自己，但她心裏永遠隻有徐桐這一個男人。了解到徐桐的經曆後，她更加心疼自己的這個救命恩人，生死予奪是男人雄性激素裏不可磨滅的因子，女人的胸懷無法消融男人心中的的仇恨，唯有用愛去驅散他們心裏的孤獨。
徐桐將謝秘書輕輕地擁入懷裏，感受著她的體溫，“小謝，你後悔過嗎？”徐桐輕輕地吻了吻謝秘書的秀發，“當年我那麼愛英子，她卻為我生下一個野種。也許這就是命運的捉弄，現在我這麼大年紀了，不能像年輕人那樣給你愛了。”
謝秘書用手捂住了徐桐的嘴，“徐董，無論以前你怎麼樣，無論你跟張國信、高登科他們怎麼樣，我的今天都是你給的，我用一生都無法報答你的恩情，你做什麼事情，我都支持你，我都會在你身邊。”
徐桐感動地吻了吻謝秘書的臉頰。
“現在是刮風幹燥的季節，來，多喝點水。”謝秘書將紫砂杯遞到徐桐的嘴邊。徐桐接過水杯，心滿意足地說：“你是上天賜給我徐桐的最好禮物。”
徐桐喝著水，謝秘書則坐到凳子上繼續給他按摩。
“上了年紀，一刮風這腿就不行了。”徐桐放下紫砂杯，抓起茶幾旁邊的一份文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小謝，張天壽跟高登科到北京去了，現在有新的消息嗎？上市公司今天還停牌吧？”
“我來之前，聽說他們已經到了北京，高登科去找證監會的人去了，但是沒有任何進展，他希望張天壽從李梟陽那裏拿200萬打點北京的關係，聽說一直沒有聯係上李梟陽。交易所那邊說證監會打了招呼，沒有證監會的許可，西北生物不能複牌。還有，西周市商業銀行的行長徐天明追到了北京，要求西北生物歸還苜蓿草項目的貸款，好像省裏麵來人要清理西周市商業銀行的貸款問題，聽說兩人在北京鬧僵了。”謝秘書捏了捏徐桐的膝蓋，“徐董，你的膝蓋有風濕，聽，一捏就哢哢的響，刮風下雨要注意保暖。”
“都是老毛病了，沒有辦法，都是當年在醫藥管理局，響應國家建設落下的毛病。”徐桐笑了笑，“小謝，那天晚上徐天明那個小兒子沒有對你怎麼樣吧？徐天明致死可能都不知道張天壽跟高登科拿回扣是怎麼泄漏出去的。小謝，懲治張天壽、高登科跟徐天明這種貪得無厭的犯罪分子，你功莫大焉。對了，剛才你說省裏麵的人來西周市調查，是怎麼回事？”
謝秘書依然專心地給徐桐敲腿，“隻要是徐董你吩咐的，我就是用命都要辦好，用了你的那種針劑，那天晚上那家夥咖啡一喝，問什麼說什麼。對了，好像聽說常為民的兒子綁架案以及後來的嫖娼案中，都使用過含有那種針劑成份的迷藥。”謝秘書抬頭看了看眯著眼睛的徐桐，接著說，“今天下午董事會辦公室的那幾個人講得神乎其神的，說省裏很早就盯上西北生物了，一直都派有人暗中盯著。還聽說那個常為民收到過了兩封密信，尤其是第二封密信直接就將破譯他賬戶密碼的證券公司營業部經理給抓了。據說江陵市經偵大隊的飛翟有點厲害，一拿到常為民的第一封密信，就將李梟陽給抓了。”
“李梟陽給抓了？”徐桐故作驚訝。
謝秘書點了點頭，“好像飛翟並不急於審訊李梟陽，而是先審問了李梟陽的那個手下歐陽飛雪。安哥拉項目是歐陽飛雪把李梟陽給耍了，不然不會失敗，西北生物也不會被交易所這樣無限期的停牌。徐董，張董看來是玩不轉了，還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
“老了，老了。”徐桐放下手上的文件，微微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現在一團亂麻，該收場了。”
哐當，院子的門突然推開了。
“徐董，好像門被吹開了，我去看看。”謝秘書還沒有走出院子，柳如煙就帶著一幫警察衝了進來。
徐桐驚得睜大了眼睛，“你們要幹什麼？”
“徐桐，你也該收場了。”柳如煙對身後的警察一揮手，“將他抓起來。”
徐桐被兩個年輕的警察如同老鷹叼小雞一般，從躺椅上給提了起來，鋥亮冰涼的手銬套在了徐桐的手腕上。
“徐桐，你幕後操控天狼國際，成為西周市最大的走私進口集團，並指使李梟陽坐莊西北生物，而李梟陽為了獲得西北生物更高的股改對價，製造了一係列事端，並假張天壽之手行賄大批西周市政府官員。”柳如煙拿出一份絕密檔案材料，“李梟陽是你兒子，你為什麼要將他推向火坑？”
徐桐驚呆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謝秘書也嚇壞了，一不小心將紫砂杯都給碰倒了。
“這兩封密信將李梟陽跟張天壽的將來都預測到了，徐桐，你萬般算計，卻沒有算到自己的將來。”柳如煙將兩封密信的複印件遞到徐桐的麵前，“你被張國信舉報之後，韜光養晦卻暗中尋找你多年前丟棄的李梟陽，然後利用他組建走私集團，腐化西周市政府官員，你不放過任何一個報複高登科的機會，他的兒子高勁也成了你下手的對象。我說得沒錯吧？走吧，還磨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