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飛雪講完後,審訊室靜得出奇。
整理了一下頭緒,飛翟問道:“歐陽飛雪,李梟陽怎麼是徐桐的兒子?既然他們是父子,徐桐為什麼還要讓你在百慕大與喬治·布朗成立一個騙子公司來算計李梟陽?”
“我是後來才聽說李梟陽是徐桐的兒子的,中間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李梟陽坐莊西北生物就是徐桐一手安排的,徐桐從西北生物董事長位置退出,讓張天壽掌權,也是預謀好的,表麵上看張天壽成了贏家,實際上隻是徐桐為了讓李梟陽操控張天壽。至於徐桐為什麼要算計李梟陽?我也弄不明白。”歐陽飛雪突然埋著抽泣起來,“徐桐為了控製我,通過李梟陽將我的護照去掛了失,並派人將我的老母親接到了江陵市,他是在單親家庭長大,是母親含辛茹苦的一手將我拉扯大,沒想到他們利用我的母親來控製了我,到現在徐桐還翻臉不認人。”
飛翟沒為歐陽飛雪的突然煽情而動容,“說說你跟股市一姐的事情吧。”
“股市一姐其實就是秦簫。一開始盯上她是為了摸準常為民的情況,後來發現這個女人太單純,而且精神空虛,另外她本人也買入了不少西北生物。李梟陽建議開個博客,隻要玩一點噱頭,點擊一定高,於是股市一姐的博客誕生了,我以股市一姐的身份寫文章,並在京都衛視上力捧股市一姐的觀點,這樣一來,股市一姐的博客點擊量突飛猛進,成了李梟陽坐莊的另一個宣傳工具。”歐陽飛雪喝了一口警察遞過來的水,繼續說,“李梟陽知道了證監會要求常為民強行平倉後,決定再次算計常為民,徹底將他逼上絕路,為後麵的坐莊掃清障礙。李梟陽讓我去搞定常為民的賬戶密碼,同時要求搞定柳如煙的,我當時還在巴厘島,沒有時間,就立即給張靜打了個電話,讓她在一個小時內破譯常為民跟柳如煙的密碼,承諾是50萬。所以後來常為民跟柳如煙的賬戶相繼出現了權證交易。然後李梟陽讓我將股市一姐的所有文章都通過常為民的網絡IP地址發出去,這樣一來,公安機關就會盯上常為民,果然隨後常為民就被你們拘捕了。至於柳如煙,警方多半會認為她是莊家,而且她與常為交往密切,常為民的行為可以解釋為柳如煙坐莊釋放的煙霧彈。後來我才知道這一切幕後的策劃者就是徐桐那個老東西。”
一個警察突然推門進來,“飛警官,局長找你。”
飛翟一愣,這個時候局長找自己,難道又發生什麼意外情況了?
局長辦公室。
“飛翟,你先把你手上的審訊工作停一停,李梟陽就暫時羈押不審訊了。”局長的語氣沒有商量的餘地,“你馬上跟我到北京,省廳經偵總隊的隊長已經到北京了。這件事情現在鬧大了。”
“局長,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審訊正進入關鍵時期。”飛翟預感上一次的糾纏還沒有完。
局長看了看飛翟,“沒有那麼多具體原因,到了北京就知道了。”
“局長,李梟陽的案子我追查了這麼久,現在不能半途撂下啊,出了什麼大事有你們這些局長、總隊長去解決,我們辦事人員要將手上的工作做完。剛才證監會程清明給我短信,說證監會稽查部以經連同公安部證券犯罪偵查局的人員在飛往西周市的路上。你說我這一頭能停下來嗎?”飛翟將歐陽飛雪的口供遞給局長,“你看,現在效果顯著,我們不能貽誤戰機呀。”
“飛翟,我跟你說,現在程清明一樣去了北京,西周市副市長高登科帶著一幫少數民族頭領正在北京證監會,安哥拉項目已經遠非一個簡單的經濟問題了。”局長將筆錄還給飛翟,“少跟我羅嗦,趕緊收拾。對了,你將上次你給我看的那盤錄音帶帶上,這可是我們的證據。”
飛翟萬萬沒有想到安哥拉項目會由一個經濟案件上升到政治事件,看來張天壽在西周市著實使了不少手段,李梟陽都已經被捕了,他還在作垂死掙紮。
張國信躺在床上,突然瞪大了眼睛。
“國信,怎麼啦,是不是想念兒子了?”老伴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說,“老頭子,天壽去北京出差去了,很快就回來,聽說這一次跟高副市長一起去的,兒子現在辦的都是大事。有我陪著你,不要擔心。要不,我給天壽打個電話?”
張國信搖了搖頭,聲音異常低沉:“不用了,天壽這一次完了,完了。”
“老頭子,你說什麼呢?天壽是跟著高副市長出差,很快就回來的。”老太太這兩天的心裏也不踏實,從去安哥拉到現在,一直沒有到兒子的影子。而老頭子的癌細胞已經迅速擴散,現在身上開始浮腫,說話都很吃力。老太太看著心裏也難受,隻有強忍著淚水,不停地安慰他:“老頭子,你安心養病,等兒子回來陪你去散步。”
“不行了,我知道我再也起不來了。”張國信緊緊地拽住老伴的手,眼眶裏閃爍著淚光,“今天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當年我在回城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叫英子的姑娘,我們相互愛慕,並私定了終身,等我們單位批準了,我帶著她到我的上司徐桐那裏去辦理結婚審查手續,沒想到徐桐以要開會研究為名,將我們的結婚審查擱置起來。沒過多久,英子告訴我,徐桐找到了她,並說喜歡她,被她拒絕了,之後徐桐找到我,跟我說他喜歡上英子,在那個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我這個下級得罪不起上級,英子迫不得已嫁給徐桐,在出嫁前,她將自己交給了我。後來英子跟徐桐結婚了,生下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其實就是我的,徐桐懷疑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三個月後的一天趁英子上班,他將兒子設計交給了別人,後來就一直不知道這個兒子生死如何。從那以後,徐桐處處給我穿小鞋,直到天壽要去美國留學,我們四處借錢,高登科那天晚上到我們家,希望我舉報徐桐,並將一摞材料交給我,一開始我並未答應,高登科說起我跟英子的事,說是徐桐搶走了我的女人。想到既能為天壽籌到留學的錢,又能將徐桐整下去,當時心念一動,我就接受了這個交易。”
老太太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張國信吃力地伸出手,替老伴擦拭臉上的淚水,看著行動吃力的張國信,老太太心中剛冒出的那點嫉妒瞬間化為烏有,緊緊地拉著張國信的手。這個秘密在他心裏藏了這麼多年,他壓抑了這麼多年。老太太覺得很心疼。
“後來高登科不斷讓我去找錢,我才慢慢知道,他為了讓我舉報,給我的8萬元是借的高利貸。那時錢已經被天壽帶走,我隻能為高登科找錢還高利貸利息。再後來徐桐當上了西北生物的董事長,已經擔任副市長的高登科為了不讓徐桐翻身,就下聘書將天壽招了回來,並委任以西北生物的總經理。高登科將商業銀行的徐天明介紹給天壽,讓徐天明給了天壽400萬的回扣,這些錢我曾讓天壽退還給徐天明,沒想到高登科已經拿走了300萬的現金。錢不能還了不說,天壽還因此被人捏住了把柄,同時也成了高登科撈錢的耙子。”張國信抓著老伴的手越來越緊,“我懷疑西北生物股改的時候,高登科又搞事了,上次徐桐來病房跟高登科就說的就是那事,當時我就覺得天壽會出大事。這一次這麼久他都沒來看我,肯定出事了。”
“老頭子,不會的,天壽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老太太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張國信,直能在一旁啪啦啪啦地跳眼淚。
張國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一次徐桐給天壽以及高登科設好了局,天壽說西北生物的莊家是李梟陽,這個人是江陵人,我不明白這個李梟陽怎麼就盯上西北生物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李梟陽如果真是徐桐當年丟掉的孩子,那徐桐設的這個局就太可怕了。現在高登科帶著天壽去北京,無疑是自投羅網,李梟陽也將徹底完蛋。”
“老頭子,徐桐怎麼可怕?”老太太上了年紀,聽得稀裏糊塗的,有點沒整明白。
“我現在雖然躺在這裏,但是我腦子還是清晰的,西北生物股改了兩次,是因為李梟陽逼迫西北製藥集團多送股。這一次去安哥拉的談的項目,又是李梟陽介紹的,但是根本就沒談成。天壽為什麼跟李梟陽合作?這裏麵一定是有原因的。徐桐他是想將天壽跟李梟陽一起推向深淵。”張國信雙眼瞪得大大地盯著老伴,“徐桐這是要往死裏報複我,這一次他得逞了。”
老太太擦了擦張國信眼角滾落下的淚水。
“這一輩子我希望天壽有出息,當年就是再苦再累也高興,沒想到我還是害了他。如果李梟陽真是徐桐扔掉的孩子,那也是我的兒子呀。徐桐是要將我的兒子全給毀了呀。”張國信的手開始不斷地拍打床沿。
四個小時候,飛機在首都國際機場徐徐降落。
飛翟跟在局長的身後,還是很困惑:“局長,西周市政府官員將黑的說成白的,用邊陲發展的大帽子來壓我們,這樣不計後果,他們真的是為了西周市的發展嗎?西北生物的萃取基地不過是一片荒漠,就算真跟安哥拉簽訂了合同,憑他們的實力怎麼能夠完成一個國家的工程?完不成工程,可是要有巨額賠償的,最後遭殃的不還是政府和股民嗎?”
“這不是簡單的經濟問題了,真按照你說的,西北生物如此的糟糕,這裏麵肯定有大問題,這麼多官員集體出麵要將事情搞大,甚至想在這個時候轉移風險,你說這是一般的上市公司董事長能左右的嗎?”局長笑了笑,“他們先到證監會去唬人去了,我們現在不必太過擔心,也不能掉以輕心,為這整件事他們已經耗了幾天了。這背後的交易可不是我們一天兩天能查出來的。”
這時程清明給飛翟打來電話:“老飛,你說這都是什麼世道,現在西周市副市長高登科問我為什麼不徹底調查常為民內幕交易,還允許常為民在西北生物第一次股改股東大會的時候委托柳如煙代為投票表決。他們說我跟犯罪嫌疑人勾結,程序上違法了,並且說我這樣是勾結股民對抗上市公司。”程清明在電話那頭很氣憤,“這幫人現在逼著證監會要治我,還說安哥拉項目是我跟上市公司索賄沒有成功之後,為泄私憤,利用職權便利給攪黃了。這他媽的都是什麼人啊?”
看來高登科這一次給程清明扣的帽子不小,飛翟半開玩笑地說道:“老程呀,你是不是跟西北生物要得多了一點,不然別人怎麼會不給了?我可聽說你們證監會經常有借著視察工作為名,下去索賄的。”
“別給我扯沒用的,我現在就是想問問,那個柳如煙到底是個什麼人?”程清明在證監會已經有口說不清,現在西周市市長更是說程清明與柳如煙有私情,在看守所裏威逼利誘才取得了委托代理權,這是他們為索賄做的重要工作。
“這實在太扯淡了。”飛翟也很氣憤,“他們這是瘋狗咬人,柳如煙絕對是一個有膽識有智慧的女人。西北生物的莊家李梟陽是個走私犯罪分子,高登科的兒子高勁夥同李梟陽走私已經被抓。”
怎麼突然又冒出李梟陽走私,跟高登科的兒子高勁還有牽連?“高登科跟李梟陽勾結?他們一起合謀坐莊?”程清明越來越迷糊,“那這個柳如煙到底是幹什麼的?”
“她拍到了歐陽飛雪跟喬治·布朗在巴厘島會麵洽談的照片;找到了秦簫的保姆,並讓保姆交代了很多重要情況;還摸清了張靜的情況,查出了常為民賬戶密碼破譯的真相;協調了香港警察總署以及哈薩克斯坦的警方。你覺得這個女人是個什麼來頭?”飛翟突然笑了笑,局長回過頭看飛翟莫明其妙地在笑,瞪了他一眼。
程清明“哦”了一聲,匆匆掛斷了電話。
“程清明現在很多問題都解釋不清了吧?”出租車裏局長問道,“我問你幾個問題,第一,你將李梟陽拘捕了,歐陽飛雪也供訴了李梟陽坐莊西北生物。可是萬事都有因果,李梟陽為什麼選擇坐莊西北生物?之前徐桐應該說是個強勢的董事長,為什麼僅僅因為內部人說他跟常為民有關聯,他就辭去了董事長的位置?還有張天壽,他為什麼又要跟李梟陽合作呢?”
“根據現在的情況看,這是一個陰謀。聽說李梟陽是徐桐的兒子,很多奇怪的地方都無法解釋,徐桐甚至在安哥拉項目上算計了李梟陽,背後的真想還沒有審問出來。其實很多事情一開始就透露出來了,從密信上看,圍繞西北生物發生的一切,都早已有人預先一步步設計好了。誰給了常為民密信,又是誰在做局?隻要我們繼續審訊下去,這些問題都很快都會顯出真相了。”飛翟看了看身旁一臉嚴肅的局長,“莊家坐莊一般選擇盤子小,主營業務有特點、股票很分散、上市公司董事長容易配合的合作,徐桐的辭職我現在懷疑是李梟陽跟徐桐合謀的結果,張天壽隻是一個台前的棋子而已。”
“你剛剛說什麼密信?”局長追問飛翟。
“常為民之前買過西北生物,但是擔心公司有問題,就在網上征集關於西北生物的情況,於是收到一封密信,信裏有一首七言詩,夏日迷霧罩邊關,南國一夢破塵煙。風雲漫卷萬裏冷,西陲日月落九天。現在這首詩的前三句已經都應驗了。”飛翟接著說,“信裏還有一些唐詩宋詞以及佛謁的句子。比如關於股民,密信裏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另外還有些句子這有些不知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