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隱於市(2 / 2)

小房是大圍屋的一隅,這座圍屋比李春曾經住過的,現在成了李春故居的那個圍屋小一些,檔次也差一點,住的都幾乎都是生活必需品領取者。剛一入住,李春就感受到了強烈的藝術氣息從四麵八方襲來。

隔壁的一個男聲,時不時就吊上一嗓子,聲音高亢而蹊蹺,怪怪的,總是那句莫名其妙的詞:我真想。

哈哈,你想什麼呀。

另一邊的隔壁是個女的,她不唱,是朗誦。最能聽真切的是那聲蘊含了無限深情的:啊!這個女聲尖尖細細的,令人想象,一定是個竹杆型軀體中擠壓出來的聲音。其他鄰居們也各具特色,他們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不上班,不參加任何工作,對別人不可忍受的失業,在他們被視為常態。偶爾路遇,則一律視若無睹,誰都不搭理誰,目空一切的樣子,很藝術,很個性。

李春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藝術人,心想這幫人也確實另類,也當真活得灑脫。也罷了哇,怎麼過還不是一輩子哩。

每周三晚上是藝術人的沙龍。這是大夥共同約定並遵守的,不成文的規定。看得出,也是眾人翹首企盼的一個聚會。李春來的第二天,就趕上了。圍屋中央的小廣場像一塊磁石,各個屋門開處,人們自動地向這裏聚攏過來。最先到的就是“我真想”。

我真想亮開歌喉,縱情歌唱:

我真想變成一隻小鳥

……

我真想變成一泓清泉

……

我真想變……

在他無窮的想象和變化中,身邊的人越聚越多,其中就有人拿出樂器,為他的演唱義務伴奏,後來又有一個女聲加入,兩人唱起了相當專業的二重唱。

我真想把場麵打開後,便很有風度地讓位於人,都是藝術人,都各有絕活兒,誰不想露上兩手哩。於是,唱的唱,彈的彈,畫的畫,其樂融融。李春見此景委實羨煞:真的,苟苟營營是一輩子,樂樂嗬嗬也是一輩子,錢財身外物,樂在我心中。

但是也僅僅是開場樂,隨後的發言,就顯現出明顯的酸味。一個滿臉胡茬的寫字人,張口閉口就是有的人如之何,有的人如之何,一聽就知道他是在做有目標的攻擊。果然,一個比他胡子還長,並且摻雜了些許白色毛發者,反唇相譏,說我就如之何,我他娘的就是要如之何,誰不服氣他也如之何啊,就怕他想如之何卻沒那功夫。懂嗎,功夫。功夫。

二人的嘴架一直持續著,穿插在旁人說話的間隙,時斷時續,不因阻隔就中斷了情緒,顯出分外的執著和韌勁。李春漸漸聽出來了,有白發的胡子的一幅字,剛剛被人買走,是個相當不錯的價位;隻有胡子卻沒有白發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服氣他,說他的字是偽藝術,欺騙受眾,泯滅藝術家良知。有胡子並且有白發的人顯然不在乎對方,說藝術就是藝術,光靠嘴說不行,要有人認可,市場才是試金石,賣錢才是硬道理。隻有胡子卻沒有白發的那個人,顯然還沒有賣出過一幅字,被這句話噎著梗著脖子,憋得滿臉通紅,半晌沒答上話來。但他們也不都不會過分得意或受窘,他們的對話在這個場合隻有他們二人在意,別人都有各自的話題,誰也沒空專注他們。

李春覺得這個群體太好玩了,這樣的聚會也太好玩了。李春坐在人堆裏旁聽,沒人理他。這顯示出此群的傲慢特色,藝術家嘛,就是有藝術家的風骨,玩得就是各色。你來就來,走就走,我說的話你想聽就聽,不想聽別聽。你想聽我這麼說,你不想聽我亦如是說。天馬行空,獨往獨來。

有幾個畫家不閑著,他們支起畫板刷刷地揮動畫筆,敏銳地抓住各人的形態,把這些東西迅速變成自己的藝術積累,或者,就此產生一幅偉大的傳世名作也未可知。李春對這些藝術門類都停止在知轉所普及的水準上,千萬不敢拿出來與這幫蟲子們過招。李春覺得唯一可以試一下的,可能是文學吧。上學時,他的作文總是被授子拿出來當著學子們的麵宣讀,這是老師能做到的,對學生加以肯定的最高形式。李春也總愛時不時地謅上兩句歪詩,拿同學們中間的人和事打趣。

坐在人堆裏,身處藝術家叢中的李春,似乎被激活了某個細胞,嘴裏也噥噥唧唧是叨咕起來。

他在作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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