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好偉大喲。
沒事的時候,米曉剛常常這樣誇自己。的確,就在半年前,當他一個人從米家務跑出來,到撒哈拉追尋暗戀的米曉虹之時,那是種什麼樣的心態呀,前途未卜,生命中充滿著變數,哪一個環節都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一切都交給了不可預測的命運。殊不知,這一路走來,竟是吉星高照,美人擁入懷抱,又近乎等於白撿地得到了這麼大一份產業。這一切是怎麼來的,還不是因為我有能耐嘛,還不是因為我好好了不起喲。
哈哈哈。
米曉剛胸中蕩漾著無限豪情,這股豪情激蕩得他難以自持,他一定要找人分享。第一被他想到的,是家鄉的那撥小夥伴,他把他們都接了過來,吃喝了三天三夜。不管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管他收獲的是什麼,總之,隻要有了露臉或自認為是露臉的事,第一想到的就是找家鄉的人來炫耀張揚。這是沒錯兒的,衣錦還鄉嘛,人之常情。但米曉剛忽略了一點,這些人都是他的同鄉老鄉,同時也是米曉虹的同鄉和老鄉。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這話雖說不假,卻隻說對了一半,還有一句有關老鄉的話,叫做:揭底怕老鄉。
米家務來的這一撥人,在阿圖斯加吃了米曉剛幾天之後,就發現了事情的真諦:噢,鬧了半天,這曉剛突然間成了暴發戶,原來是沾了曉虹的光呀。這小子算是走了桃花運,其實細論起來,要說和曉虹家的關係,我們比他還要近哩,有的甚至都沒出五福。這要是輪,也輪不上他!還有的當下就拍屁股走人,氣哼哼的,跑到撒哈拉找米曉虹要說法,你發達了,怎麼光顧上個曉剛呀,他們家是什麼人,誰不知道,一家子悶騷,你怎麼就看上他了。有幾個沒走的老鄉,比較現實,說既然你發了,也把我們找來了,就不能白來,怎麼著也得讓我們也沾上點光吧,哪怕你吃了餃子,我們喝碗湯哩。
米曉剛興頭頭地把人請了來,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後一種人不在少數,人人伸手朝曉剛要事做,要飯吃,把個神氣活現的米曉剛弄得焦頭爛額。他的滑雪場還正在建設之中,現在,充其量也就是把山形整好了,那個用來滑的雪,還在天上哩,確切說,是在冬天的天上呆著哩,而冬天是半年之後的事。現在,這麼多人等著上班,等著開支,讓他這個光杆司令拿什麼來打發他們。
這時的米曉剛,好象多少看清了一些整體,卻原來,我米曉剛任嘛兒不是呀,我就是被她米曉虹用來過癮的機器,也是她安裝在這塊地上的一個會出氣的零件,真到了當家做主的時候,我是放屁不響,說話不靈。他沒好氣地給曉虹掛聯絡,向她訴苦,要她過來幫他擺平這一堆家鄉人。
曉剛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更加沒好氣的曉虹打斷:你還有臉跟我說,我這裏還有一堆人哩,他們都纏著我,要我也給他們鼓搗出個滑雪場來,以為我是神仙呀!我會變出寶貝來嗎!都是你這不中用的貨給我惹的這一屁股臊。你沒事老實呆著,比什麼不好,偏要回老家臭美去,顯擺呀,你怎麼不顯擺了?把事惹下又來找我,你以為我是誰呀,我是李春還是柳芭,我能翻雲覆雨顛倒乾坤嗎?
米曉虹罵了曉剛一頓,心頭的惡氣稍稍緩解了一些。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米曉剛竟是如此的不中用,上不了台麵,糊不上牆的爛泥,扶不起來的阿鬥。這才到了哪兒呀,就如此張揚顯擺,這種人能成大事才有鬼哩。
有氣歸有氣,曉虹還是盡著自己的能量,把家鄉來的人安置了。應該說,自覺著有臉麵敢跑到撒哈拉來找曉虹要長短的人,都不是外人。這一夥來了二十多口子,張口就說是曉虹的爺爺叔叔什麼的,弄得曉虹也一頭霧水。好在,父親米東華就在這裏,曉虹把他找來,對這些家鄉來客先驗明正身,結果還行,沒有假冒的。然後分門別類,看看他們都提些什麼要求,這一問可不得了,家鄉來的人們有了參照物,都照著米曉剛那個標準提,他們從米家的家譜上找依據,說明與曉虹家的血脈淵源,比曉剛家近得多的多。
這一下子就給曉虹出了大難題,第一,她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再鼓搗出一個像滑雪場這麼大的攤場來,第二,她和米曉剛的關係,家人還都不知道。曉虹能把阿圖斯加的滑雪場拿下來,說到底,全憑著她和胡敏英的那麼一段微妙關係。而曉虹之所以把這個滑雪場交給曉剛,也是為了她將來的生活有個依靠,她是把米曉剛當作準老公來培養的,才會下如此的力度。這些,是隨便可以給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