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一見醉勞心 皓月傲骨化柔情(3 / 3)

瘋俠叫諸坤帶路,走到肖俊始才談情三丈遠近一個斜坡大石後麵一看,果見直僵的躺著倆人,麵呈紫色,每人臉上有一個黃色小針,瘋俠微一歎氣道:“此倆人雖死有應得,但你這種傷他之法略顯陰毒,還不快取出峰針,讓人發覺是此物所傷就不妙了。”

小乞俠此時已收斂起那種嬉笑的態度,起下蜂針,和肖俊各拖一個屍體放入枯草之中。

瘋俠此時忽轉對梅影仙道:“姑娘不宜在此久留,速回愁雲崖去吧!”

柳影仙紅著臉望了望三人,道:“柳老前輩、小俠、俊哥珍重,小女子先走一步了。”

說畢扭轉嬌軀,展開身法,直向深山中疾躍而去。

瘋俠俟梅影仙去後,才歎了口氣道:“此女不但美慧可人,且武功亦得真傳,隻可惜陷身邪派,能否自拔就要看她的膽識了。”

小乞俠此時突然笑道:“瘋師叔,方才這女子和肖師兄情話喁喁的時候,已表示出棄暗投明之心,且和肖師兄山盟海誓,不惜殉身,我看這檔事,非瘋師叔你老成全不可了。”

肖俊聽後,麵上一紅,可是心中卻暗暗直樂,這個小要飯的還不錯,不想狗嘴裏會吐出象牙來。

哪知瘋俠一聽,竟搖頭道:“小要飯的,想的倒容易,目前肖俊那牛鼻子師父還不想和雪山崆峒兩派正式為敵,收人逆徒又是江湖之大忌,那牛鼻道人和我們老大都是些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到時候恐怕未必會答應此事。我看這件事慢慢再談,我如力所能及,定當成全,你那老要飯的師父如肯鼎力相助也許有望,這倒要你小要飯的一耍花槍了。”

小乞俠一笑,還沒有來得及答話,肖俊已急步搶進向地上一跪,說道:“弟子先謝柳師叔成全之恩!”

瘋俠哈哈一笑說:“好,我走了一輩子江湖,今天算栽在你這個後生手裏了,起來吧!

瘋師叔這一回可真要和牛鼻子大鬥仙法了。”

肖俊剛剛站起身子,忽聞二聲衝天火炮,急道:“不好!”

忙把自己和歐陽鶴等約定經過對瘋俠和小乞俠說個大概,三個立即展開身法一路疾向炮聲處尋去。行至峰頂一看,歐陽鶴等人都在,隻少了羅雁秋和李福倆人。肖俊忙問眾人道:

“五弟何在?”

萬翠蘋答道:“雁秋發現賊蹤追了下去,我不放心,及時點了兩個大炮,不久你們都先後回來,李福卻隨雁秋追賊去了。”

肖俊問明方向,就要追趕,瘋俠一把拉住他道:“這兒峰多路雜,他們追趕不上想即可返回,你要趕錯了路,反得派人找你。”

肖俊隻得停住不追,忙和各人引見,眾人中歐陽鶴和梁文龍都認識瘋俠和小乞俠,玉虎兒和萬翠蘋卻是初見,萬翠蘋見小乞俠諸坤那個長相和李福一樣,隻是比李福黑多了,心中暗笑,少不得一陣寒暄、行禮,然後在峰頂山石上就座。

肖俊問瘋俠道:“柳老前輩是何時到大巴山來的,怎知弟子等在此,又現身相助呢?”

瘋俠笑道:“我在兩個月前,接到你牛鼻子師父的一張請帖,心中還在想著,牛鼻子善心大發,該我瘋子交了酒肉運,誰知打開一看,竟是一道催命法諭。我和我們老大一商量,沒說的,這條瘋命算是賣定了。我們兩個老不死的被你那師父法諭一催,催上了武當山,一問牛鼻子才知道你們這群小娃娃一個個都進了川。”

“咱們那位老大和牛鼻子一見麵就盤上了道,酸氣衝天,我可聽不慣那一套,一個人正發急,恰好老要飯的也來鬼門關報到,我一想雪山、崆峒兩派在川藏一帶爪牙眾多,確有不少山魈鬼魅之類的人物,你們這幾個娃娃都算得上是武當派的明珠,千金不賣,要是有個差錯,牛鼻子這道催命符算是白下了。我知道大巴山這幾年已成雪山、崆峒兩派的賊窩子,遂和老要飯的一商量,想趕到大巴山來給你們打個接應。誰知老要飯的這幾年殘肴冷飯吃得發了福,擺出了一副老叫化的麵孔來,硬不肯和我瘋子一道入川,倒叫小要飯的來給他填命,我一想也好,隻要小的挨了揍,不怕老的不出頭,我們這一老一小給你牛鼻子師父一說,拔腿就跑,一入大巴山就看出賊人早有準備,幸好在十幾年前我來過這個地方,地理山勢依稀可辨,我和小要飯的偷偷進入他們的窯子,正趕上呂萱的五毒手功行圓滿,集合了一群賊子計劃著對付你們的陰謀,他們決定不讓你們到愁雲崖本寨,傾全山能手先把你們撂倒在大巴山裏。

我一聽這計劃非常歹毒,而且也看出那群兔崽子中間確有幾個紮手的人物,你們這群娃娃又中了人家‘導水入源’的狡計,處處被人監視,本想立即退出賊寨找到你們,計議迎敵之策,誰知肚裏酒蟲不爭氣鬧起酒荒,我就叫小要飯的施展師門絕藝去偷壺酒來,誰知這一下竟闖了大禍,小要飯偷盜功夫比老的棋差一著,酒是偷到手了,可是卻露了相,被人家狗癲瘋似的追了半夜,直到五更時分我們才算出了賊窩子,急急趕到這裏,我一看你們幾個真都在這裏,元氣一散,瞌睡蟲上臉,想先找個草窩子裏睡一覺……”

說到此處兩隻怪眼一瞪肖俊續道:“以後的你全知道了,我也不必再說。”

瘋俠這一席話雖是詼偕百出,但卻充滿著對小輩愛憐之意,幾個人聽得又驚、又急、又想笑。歐陽鶴急急道:“柳師權,賊人既定了這種陰狠狡計,我們也總得有一個迎敵的法子呀?”

瘋俠此時麵色倏的一正,收斂了嬉笑的態度,道:“我入川的時候真還沒有料到愁雲崖這群兔崽子聲勢如此浩大,如以昨夜所見估計,裏麵準有不少頂尖能手,此事隻宜智取,不可力敵。”

說到此處雙目一閉沉吟不語,良久才又開口道:“為今之計隻有暫且避開正鋒,易明為暗,最好能不和敵人照麵便出此山,不過四周到處都伏有敵人暗樁,躲不勝躲,隻好走著瞧吧!且等你們那位追賊的娃兒回來,我們即刻動身。”

大家一聽,雖然不語,心中卻有些不服,好不容易跋涉千裏來到大巴山,未入賊巢,倒先躲起賊人來了。

瘋俠一看幾人麵色已明白大半,遂正色道:“你們這些娃兒不知天高地厚,瘋師叔一生做事幾時藏頭露尾過,無奈這次賊勢之大全出我意外,看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把我們老大和老要飯的拉來不可了。”

經瘋俠這一說,大家都感到有點嚴重,肖俊更知瘋俠一身混元氣功,心高性傲,過去常常涉奇險如履平地,從未說過需人幫助的話來,今竟如此慎重,雖說不無顧及小輩之處,但賊勢之大確不可輕視了,忙對眾人說道:“柳師叔全是一片愛護我們晚輩之心,愁雲崖虛實既已經柳師叔探明,我們自無再去必要,等下秋弟歸來即隨柳師叔暫離此山,歸告掌門師尊,候命裁奪便了。”

此時,幾個武當小俠的心情不但感到沉重,而且幾乎要窒息,相對默坐鴉雀無聲,就這樣過了約半個時辰,羅雁秋追賊仍不見回來,漸漸的都被沉靜悶得有些發急。

這當兒忽然傳來一陣鴿翼飛翔之聲,劃破靜空,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頭頂上幾隻白鴿繞蜂飛舞,盤旋不去,眾人初還以為是幾隻野鴿遇飛鷹之類的猛禽追襲,故見人盤旋下去,以求避猛禽,但漸漸的感到有些怪異了。小乞俠似有所覺的霍然站起身形,揀一塊小石運足腕力,一抖手向一隻較近的白鴿打去,果然手法奇準,一隻白色健鴿應手而落,肖俊見狀一長身縱了過去,揀起一看,遍搜鴿身並無所獲,但奇怪的是那幾隻白鴿經擊落一隻,餘下的四隻並不飛走,隻是雙翼急振飛高數十丈,仍在幾人停身的山峰盤繞飛舞。

肖俊走近瘋俠把手中的死鴿奉上,瘋俠接過看了一陣,凝目沉思,約盞茶工夫,忽然一聲大喝道:“此鴿果然靈巧,必是他訓練無疑,我們速走,恐賊黨將至矣!”

肖俊急道:“柳師叔,我秋弟追賦未返,如何能行,再候片刻如何?”

瘋俠聽畢,一聲冷笑道:“賊黨真個狡猾,恐早已下山多時了,你那秋弟如非遭人毒手,定已被人所擒,此時如還不走,再候片刻恐欲行不能了,再告汝等,我們如一有行動,這幾隻旋繞飛舞的白鴿必分頭追蹤,除非夜晚或入密林,無法躲過幾個野禽的監視。”瘋俠說完,霍然起身又喊道:“爾速隨我來。”

瘋俠這一叫,肖俊等可真作了難,不走吧?亦覺得事態嚴重,走吧?羅雁秋追賊未返,正感猶疑難決的當兒,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哨音,接著四外響應,哨音震穀,瘋俠把腳一跺,歎口氣道:“晚矣!”

說也奇怪,那哨聲一起,盤飛在幾人停身處上空的四隻白鴿,忽然振翼齊向東方飛去,此時肖俊等幾人也感覺到事出非常,哪還敢遲慢,幾人不約而同齊在瘋俠身旁一圍,想問個明白,瘋俠兩道神光外射的眼神向幾人一掃,隻說了一聲:“你等誤事。”

雙足頓處,全身拔起直撲西南峰下,肖俊等幾人經瘋俠一叱,也不再問,忙各展提縱身法,緊追瘋俠身後,疾如脫兔。不大工夫已走出了老遠。

幾個人一陣疾行,已越過兩重峰嶺,前麵突現一平地,平地過後,又突起一百丈高峰,宛如天然屏障橫阻去路,瘋俠衡量了一下四周山形,正想率肖俊等越渡奇峰,忽聞幽穀鬆林中傳出一陣哈哈大笑,空山傳響,音泄長空,笑聲住後,峰下一排並生的巨鬆後唰唰唰幾聲輕響,現出十幾個人來,為首的是一個長須修偉老者,身材魁梧,麵如火炭,身著一件淺藍湘綢袍,足穿粉底薄履,左肩頭隱隱靛出黃色穗把,不知背的是什麼兵刃,身後一排橫列約有十人以上,左後七人四男三女,男的不過三十左右,全都是深藍的短勁服,手中各握著一個三尺長短的奇形兵刃“鳳翅打穴钁”,女的全穿玄色裹體緊身裝,一個個手提長劍,風姿玉立。

肖俊望去,那夜在山口和梁文龍交手的崔海清,剛才和自己並肩談情的梅影仙均在其中,知這七人就是傳言中崆峒派中的四龍三鳳,果然男的個個英偉,女的更是秀俊清麗,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不由心中暗暗讚歎一聲。

此時站在最末的那個少女正用一種幽怨焦急的眼光向肖俊望來,但一瞥之下倏然一正麵色,又恢複那冷肅之態。

那修偉老者後麵是三個精壯大漢,勁服薄履,各背兵刃,另一個五旬開外的瘦矮個兒,卻是長袍大褂赤手空拳,麵色慘黃,似是餓了多日未吃過飯一樣,兩眼微閉,兩道反向下垂的八字眉,緊壓著合閉的雙目,那形態難看已極,恰似一具剛由棺材內拖出的枯屍,矗立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那老者現身後,先向瘋俠等人看了一陣,然後縱聲大笑道:“名馳江湖的雲夢雙俠,竟也和武當派高人並蒞荒山,怎的未容我閔雕略盡地主之誼,把酒接風,為何又急欲離此,莫非看我們荒山野嶺,茅舍竹籬,不足做貴客下榻之所嗎?”

崆峒派名宿乾坤手閔雕這幾句外套內刺的話,如換了別人也許會激起無名怒火,但瘋俠這個人生就一副玩世不恭的性情,他雖看出目前情勢非常危險,可是仍然脫不出天性怪習,聽閔雕把話說完,也哈哈大笑道:“我的老寨主,你可是德高望重的山大王,我瘋子不過是一介草民,且身無長物,從頭到腳不值上吊兒八百,你何苦和我過不去呢?我的大王,你今天這樣勞師動眾的布下天羅地網,荒嶺攔劫,沒說的,我瘋子算是認了命啦,所有財物任憑你大王取舍,隻求留我一條瘋命放我出山,我瘋子可是有恩必報,回家之後準給你老人家立個長生牌位,一日三叩,不知你山大王可肯高抬貴手嗎?”

瘋俠這樣瘋瘋顛顛的一說,可把閔雕氣破了肚皮,嘿嘿兩聲冷笑道:“柳夢台,你不必跟我裝瘋賣傻,我久聞你一對子母鴛鴦圈名震武林,今天既然來到這大巴山內,可說是天賜良機使我得會高人,我們和武當派的事,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如再要裝瘋弄傻瘋言侮人,可休怪我姓閔的口上失禮了。”

說到此處,閔雕身後的四龍已忍耐不住,一齊向閔雕躬身請命道:“弟子久聞武當派中很多青年俊傑,隻恨無緣相見,今日既巧逢其會,頗想一睹武當密技,敢請師叔可否使弟子等一償夙願。”

閔雕看了看瘋俠身後肖俊等幾個人,道:“爾等不知天高地厚,枉想以微末之技會武當密傳,不啻自取其辱,不過念爾等懷願已久,如不應允反怪我待爾等過苛,這是你們自作主張,如遭人毒手可不幹我事。”

肖俊一聽,心中暗想,這老家夥可真夠陰險,明裏是責怪自己弟子狂妄,實在已然說明可以任下辣子,置對方於死地,正自暗想的當兒,四龍已同聲應道:“弟子等遵命,雖死無憾。”

四人話一說完,人已出動,四條身影同時縱起,身懸半空,又同施“燕青八翻”,不前不後一起落地。

接著向外一分,一排並立,每人相隔一丈多遠,同時把“鳳翅打穴钁”一舉,左手在護手鳳翅上一搭說道:“恭請武當派中各位賜招。”

瘋俠一看,今天這個局麵是非動手不可了,立時說道:“好!人家已經找上了門,我看你們幾個娃娃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就憑別人手裏那些專門招呼穴道的家夥,你們就準得輸,我看你們這幾個孩子大半是同我瘋子有緣,雖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可要同年同月同日死,還不快出去,等一下過了忌辰可沒有人陪我瘋子一道升天了。”

瘋俠這一說,肖俊肚裏直樂,暗想這個瘋師叔可真夠味,愛晚輩之心,更有過之,不但用話點破對方已奉命要下毒手,而且還把對方兵刃特點也說了出來,心在想,身子可在動,就聽一聲:“晚輩遵命便了。”

話聲方落,肖俊、歐陽鶴、梁文龍、玉虎兒四人一起向瘋俠一躬身,飛步搶出。本來萬翠蘋也要出來,卻被小乞俠一拉衣角說道:“好姑娘,你不看人家隻有四個嗎,你還是等一下吧!對麵還有三個沒動的姑娘,難道還怕沒有你的份嗎?等一下恐怕要你以一抵三了。”

那邊肖俊等四人已走近了四龍,肖俊一動身就留了神,看四龍中的飛天龍崔海清,不但年紀略大,而且兩眼爍爍有神,比較之下似是武技較深,肖俊就直奔飛天龍崔海清,歐陽鶴接住了鬧海龍童慶,梁文龍抵住雙頭龍龔子亮,玉虎兒分對小白龍鍾君平。相互說了個“請”宇,立時交上了手,一時之間,劍光鞭影,刀飛筆走,殺氣騰騰,八個人的功夫都是名師嫡傳,進攻退守,腰眼步法,均到好處,隻覺劍光起落似若遊龍,刀影飛舞翩似飛鳳,真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惡戰。

初交手時,尚見八個人刀飛鞭走,戰到分際,愈打愈緊,已難分敵我,隻看到四團光影滾來滾去。不時發出兵刃交擊之聲,金光閃閃隱聞風雷,連瘋俠和閔雕亦不住連連點頭稱許,這幾個武林後進,都算得奇質異稟,身手不凡。

幾個人分四對惡戰,轉眼工夫已二十餘合,肖俊冷眼一看,幾個同門師弟正在各展全力拚鬥,劍法一緊,身劍並進,三尺青鋒呼呼卷起一片冷芒,一劍跟進一劍,發招神速已極,簡直不容對手招架。

飛天龍崔海清和肖俊一交上手,就感到對方出劍每每剛勁中常有一種陰柔之力,而且力道綿綿不絕,和那夜同梁文龍交手迥然不同,自己這種奇形外門兵刃,本來是專門克製刀劍之類的兵刃,此時反覺已被對方所製,知道遇上了勁敵,暗想白麵秀士鐵書生真個名不虛傳,遂步步留神,到二十餘合之後,忽見肖俊劍法一變,一反初交手時那種以靜製動的打法,忙加倍小心,等到肖俊進手二招施展開來,不由倒退數步。

哪知肖俊身手還不止此,三劍既過,身形更快,一著“迎風斷草”,劍尾寒光一吐已到咽喉,其勢快速已極,崔海清忙把鳳翅打穴钁用一招“關平捧劍”向上一封,肖俊一見崔海清用自身鋼齒來封己劍,立即一挫腕收回長劍,跟著右腕一吐一送,劍鋒偏著虛實互用,封避全難,且崔海清钁既發出,欲收不能,隻得用個“風擺弱柳”

全身向後一個大翻身。

這樣一來,劍雖避開,但身子全失護衛,肖俊進步逼身,左掌一吐直向飛天龍左肩井穴打去,飛天龍再想閃避哪裏還來得及,眼看肖俊這一掌就要打實,這當兒聽到兩聲嬌叱:

“武當小子接你姑娘法寶。”

肖俊本意,也不願取對方性命,這一掌不過用了四五成力量,掌還未沾敵身,猛聞輕微破空之聲飛來,不顧再傷敵人,忙抬頭一看,兩道形如蝙蝠的奇形暗器已精光霍霍襲到。

本來對方是話出鏢發,肖俊又全神貫注於飛天龍身上,聞到叱聲那兩支蝙蝠鏢已快近身,幸得鐵書生功力深厚,臨危不亂,忙一提丹田之氣,施展“鐵板橋”功夫,全身向後平倒下去,兩支蝙蝠鏢挾著冷風掠麵打過,崔海清全虧師妹金翅鳳梁秀玉、銀翅鳳賈寶菁發蝙蝠鏢,算是沒有傷在肖俊掌下。

他在驚險過後定神一看,見肖俊平身倒地,人尚未起,一陣陰笑辣手突施,右手鳳翅打穴钁一沉向下猛砍,這一著迅如星火,隻看得萬翠蘋失聲驚叫,就在這驚叫之聲未絕又聞“撲通”一聲,兩邊的人不由都是一怔,鐵書生肖俊已站起身子,臉上如罩著一層寒霜,崔海清的鳳翅打穴钁卻已丟在地上,人也躺在離钁五六尺遠近的地方。

原來肖俊見飛天龍趁自己尚未站起身子,竟下毒手,不由心中怒極,脊背貼地“滾龍八翻”,雙腿一旋,已讓過钁頭,撲到崔海清的身邊,右腳一起正踢中崔海清的左腳踝骨,痛入心肺,右手一鬆,鳳翅打穴钁脫手而落,身子也向後栽去,肖俊卻一個“鯉魚打挺”,已站起來,帶著怒意,寒著臉孔抱劍而立。

鐵書生這一敗中取勝,看得瘋俠暗暗稱道,閔雕卻是怒火中燒,他真想跳過去親手把肖俊給毀了,可是這又不是閔雕這種成名江湖的人所能力,再說乾坤手內心還另有著陰謀,他隻好強按下一腔怒火。

這當兒,閔雕的身後突然兩聲嬌叱,梁秀玉和賈寶菁已雙雙提著長劍縱入穀底,急忿中仍不失禮儀,櫻唇微啟,吐聲如鶯道:“武當少俠果然好劍法,我們姊妹再來討教。”

萬翠蘋已忍耐多時,忽見對方衝出兩個少女攔住肖俊似要動手,萬姑娘哪裏還忍得住呢,立時嬌叱道:“肖師兄請暫息一會,讓小妹來領教崆峒雙鳳的密技。”

肖俊本不願再和二女動手,趁勢向後一退,萬翠蘋已捧劍玉立,微笑道:“小妹萬翠蘋,替肖俊師兄來領教二位絕學。”

二女並不答話,側轉嬌軀吐劍進招,萬翠蘋柳腰一擺讓過雙劍,立時疾翻手腕劍走中宮,小姑娘傲氣太大,竟以一抵二。

忽覺颯然風響,飛落一人,正是小乞俠諸坤,人一落地便厲喝道:“住手!”

三女一怔,各把勢子收住,小乞俠先笑哈哈對崆峒二鳳道:“我的好姑娘,哪有二人打一個的道理,你們如不嫌我小要飯的難看,隨便哪位陪我小要飯的玩兩下子如何?”

二女本想合力毀去萬翠蘋,忽見跑出一個小叫化子來,一開口話又非常難聽,銀翅鳳賈寶菁性情本就躁急,又看他相貌不揚,心中火氣更大,也不答話,舉手一劍就向小乞俠劈去。

小乞俠笑道:“我的女菩薩,好厲害的劍法,你這不是誠心要我小要飯的命嗎!”口中在說,身子可未停,隻一閃避,避到賈寶菁的身後,伸出黑長的右手兜後心就是一掌。

銀翅鳳一劍落空已知來人身法奇快,哪還敢大意,飛快向前一撲,人已竄出去八九尺遠近,翻轉身來立展長劍猛攻過去。

小乞俠存心賣弄不亮兵刃,竟用一雙肉掌施展師傳“八卦遊身掌法”,挾著三十六路擒拿手和賈寶菁打到一處,那邊萬翠蘋和金翅鳳梁秀玉又重展長劍殺在一起。

肖俊抱劍觀陣,有意無意之間向梅影仙停身的地方望了一眼,正見她柳眉輕鎖,粉麵帶愁,似有無限幽怨,忽然她一聲嬌叱,仗劍從閔雕身側飛出,兩個起落已近肖俊,喝了聲:

“看劍!”一劍竟向肖俊刺去。

鐵書生知這位心上人為勢所迫不得不如此,喊聲:“來得好。”

身形一轉閃開長劍,跟著健腕一送,劍花一繞橫掃中盤,兩個人似真似假的大戰起來。

這當兒突由東方山穀裏傳來一聲淒厲的長笑,聲尖音熟,閔雕忙抬頭一看,正是自己盼望的呂萱帶著雪山派多人趕到。

瘋俠也警覺已中人緩兵之計,抬頭四顧,隻見穀左穀右,前後峰頂均隱現人影,知已陷入包圍之中,心中發起急來,正想招呼肖俊等拚全力一衝,尚未及出聲,耳聞一聲厲叱道:

“雲夢瘋俠,武當小輩,爾等已陷你呂大爺包圍之中,如仍再稱強拒降,今天這惡狼坪內就是爾等葬身之所。”

瘋俠循聲看去,隻見左側穀中現出十數個人來,為首者身材高大,黃色短須,環眼金睛,闊口鷹鼻,一身黃色短服,薄底快鞋,背後交叉著一對奇形兵刃,用黃絨反扣前胸,正是愁雲崖副寨主金眼神佛呂萱,身後高低肥瘦不下七八人,大約都是雪山派中的能手。

瘋俠一看,今天這形勢有點糟了,說不得隻好舍命一拚,心念初動,猛然又聽對麵乾坤手閔雕一聲斷喝道:“住手。”

這一聲,聲若洪鍾,音震山穀,肖俊等和三龍三鳳不由不停身靜立,閔雕喝住眾人之後,對瘋俠說:“柳二俠,我們兩派和武當派結怨多年,已成宿仇,絕難和解,這件事想你柳二俠早已了如指掌,現在呂堂主已到此,我們正好對麵說明,這本來不關你們雲夢雙俠的事,不但你竟惹火上身,替武當派作擋箭牌子,還要深入大巴山來替人賣命。你們雲夢雙俠的聲望,在江湖也算得上是頂尖的人物,綠林道上的朋友們哪個不買你們兄弟三分情麵,不過武當雪山及本派的事涉及門戶之爭,那又當別論,你們也犯不著趟這混水,好在大家尚無結怨,今天隻要你柳二俠能撒手一走,以後不再管我們和武當派之事,大家不但交了朋友,我們還要列隊歡送你柳二俠離山。如果你自恃武功,硬要替武當派撐腰,那我們也無話可說,隻好和你柳二俠走上幾合定個勝負了。柳二俠請你想想吧。”

瘋俠仰天一陣狂笑道:“聽你這樣一說,我柳瘋子算是受了武當派的重賄而來,你們仗著人多勢重,把我瘋子和幾個娃娃重重包圍,你還要故示量大,賣弄口舌之巧,我瘋子一生從不買這種順水人情,我的閔大王,你也不必為我們雲夢兄弟的俠名惋惜,分明是依仗人多想逼我瘋子俯首聽命,任你擺弄罷了,我可不管你們和武當派有什麼宿仇舊恨,這幾個娃娃是跟我瘋子一道進大巴山來的,你們如果真個大仁海量,把你們暗布在四周的唆羅一撤,我瘋子帶著這幾個娃娃立刻就走,今後,你們和武當派爭雄奪霸的事我瘋子再不過問,如果口示寬大,故弄玄虛,我也不會受人這口怨氣。我也是言出衷誠,一切就請你閔大王決定吧!”

瘋俠這一席話隻聽閔雕長須怒豎,連連冷笑,還未來得及開口答話,站在他身後那個形如枯屍的瘦矮老頭子,此時突然把一雙三角眼一睜,陰森森的一笑道:“閔老寨主,不要和這種瘋狂之人多費口舌,我久聞雲夢雙俠的大名,隻恨無緣會合,今既碰上,正好領教,也讓我苗一飛開開眼界,會會高人。”

話說完,慢條斯理地向前走來。瘋俠一聽就是一怔,一遇見閔雕時,瘋俠就注意到此人一副怪樣子,他那一雙三角眼從未睜開過,連剛才穀底戰況那樣熱鬧,他連瞧也不瞧一眼,這時聽他一說,竟是昔年名滿江湖綠林道上的獨腳怪盜,閉眼僵屍苗一飛。這人誰也不知道他出身來曆,三十年前即已馳名綠林,稱為江湖一怪,作事心狠手辣,不留餘地,今天如交手真還得留神了。

苗一飛已走到穀底,伸出又長又瘦的右臂,用食指指著瘋俠道:“柳夢台,你是出了名的瘋子,我是個僵屍,咱們一決高低。”

小乞俠不待瘋俠說話,搶步而出,道:“瘋師叔你閃閃,我小要飯的來看僵屍了。”

瘋俠一聽,心中直急,小乞俠雖已得尚乾露真傳,但究竟火候還差,如何能是苗一飛的對手,心想阻止已來不及了,小乞俠不知道天高地厚,一晃身,搶到瘋俠前麵,細細的一看苗一飛這份怪相,五短身材幹枯瘦小,筆直挺立,兩眼深陷,真的形如棺材裏拉出來的死屍一樣,不由笑道:“你這個僵屍大概是好久沒吃東西了吧?

瞧你餓得那樣子,倒不如跟著我小要飯的一起做個叫化子,包你有吃不完的冷飯殘肴,你看如何……”

小乞俠話還未完,苗一飛突把雙目一睜,冷電也似的兩道眼神直射小俠,陰森森的一聲怪笑,露出一排黃牙,不言不語,左臂一伸五指若鉤直向小乞俠抓去。

小乞俠早留上了神,見對方一發招,立即縱身向旁一閃,身子剛落地,苗一飛加影隨形已至身後,小乞俠一驚,雙足猛一點地,直飛前丈餘落了下去,哪知身還未穩,颯風又到,苗一飛雙臂環張又撲過來,小乞俠暗道:“好快的身法。”忙蓄勢貫力,不避不閃,等到雙臂快近身時,立即一挫腰,反從敵人右臂下麵穿出,回身一掌直打後心。

這一著快速異常心想必中,哪知拳一發出,似感到被物夾住,定睛一看,左拳不知怎的竟被苗一飛右手抓著,心中一驚,急忙用力向後一拉,猛見苗一飛陰森森的一笑,右手用力一合,小乞俠隻覺一股冷氣循臂而上,忙喝一聲“不好”。

話剛出口,瘋俠已直搶過來,右手並食中二指直截苗一飛右腕“關元穴”,口內喝道:

“你這老怪物何必和娃娃們鬥氣,還是我瘋子陪你。”

苗一飛見瘋俠發招如電,直取穴道,隻得突把右手一放,小乞俠退後七八歲才拿樁站住,幸得瘋俠搶救及時,發招快速,小乞俠內功又好又純,如再晚片刻吃苗一飛苦練的寒陰氣功,毒貫內腑之後,不死亦必重傷。

小乞俠受此教訓,目瞪口呆而立,再看瘋俠已和苗一飛交上了手,這一對手上招,隻覺著兩個人全變了樣,瘋俠是毛發皆豎,筋肉暴起,苗一飛卻是肌膚內陷,隻餘皮骨,因為兩個人全怕為對方重手法所傷,故而各運內功,瘋俠是混元一氣功,苗一飛是寒陰氣功,這倆人一交手,疾時如電掣風馳,緩時如蝸牛步行,方圓一丈內都是呼呼動風,看得雙方人都驚歎不已。

倆人戰有十幾個回合,忽聞“砰”的一聲如擊敗革,兩個人霍然分開。瘋俠麵色微白雙目怒睜,苗一飛氣喘如牛雙眼緊閉,原來倆人交手時苗一飛用一個穿心掌向瘋俠打去,瘋俠閃避不及竟揮掌一迎,瘋俠感到雙眼一黑,全身血氣向上一湧,立時後退數步才站住腳,苗一飛隻覺著耳鳴眼花,似受千斤重錘一擊,勉強拿樁站住,已感到五腑熱燥氣喘如牛了,兩個都算負了傷,不過苗一飛重些罷了。

這時落日餘暉已盡,到了快掌燈的時候,閔雕見柳夢台用混元掌力震傷苗一飛,再也忍不住怒火,厲叱一聲,道:“柳二俠好高明的混元掌力,待閔某來討教。”

語落身起,直落穀底。閔雕這一發動,局勢立變,三龍三鳳又各擺兵刃奔武當幾位小俠,隨呂萱來的雪山派內幾個高手紛紛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