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聲卻被肖俊等的呼叫聲打斷。
嚴燕兒仍是一派天真,微帶頑皮,他高呼一聲“秋哥哥”,便上前將羅雁秋的一隻右手拉住。
此時的羅雁秋完全沉浸在司徒霜的柔順情態之中,俊麵上除卻一片關切之情外,竟是毫無怒容。
他一見一個十三四歲的俊美幼童笑嘻嘻的對他說話,遂也微笑說道:“小兄弟,我想你一定也和他們一樣,認錯人啦?”
但卻對鐵書生肖俊和玉虎兒的呼叫“五弟”之聲,猶如未聞。
嚴燕兒小臉蛋上剛浮現出笑容,一聞此言,便又愕然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秋哥哥,你連嚴燕兒也認不得了嗎?”
羅雁秋微微一笑,推開了他的手,又向司徒霜說道:“師妹,你昨夜之中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可覺著害怕嗎?”
司徒霜幾曾享受過這種輕憐蜜愛之情,她突然覺得過去的一切犧牲,具皆有了代價。眼前雖環伺著這許多武林高手,她竟直如未見一般,隻覺得心中充滿了陣陣甜蜜,連那羞赧之情,也不覺得了,她見問,搖頭說道:“我一心之中,隻惦記著你,自己反而不覺害怕了。”
羅雁秋又是微微一笑道:“這般人可是欺負你了嗎?”
他看到司徒霜狼狽不堪的情景,又見那五個人隨後追來,便以為定是他們欺負了她。
司徒霜遲疑了一下,方要說話,羅雁秋又道:“不用怕,他們即便人多,卻還不放在師兄心上。”
羅雁秋雖是年紀輕輕,但他在玄陰門下,身為首座弟子,對赤煞仙米靈那等年近半百人,尚且師兄自居,無怪他此刻對司徒霜如待幼童了。
鐵書生肖俊本是聰明絕頂之人,他喊了一聲“五弟”後,一見羅雁秋置之不理,而羅寒瑛等人也是一言不發,於是便不再說話,卻在冷眼旁觀,他想起談笑書生諸葛膽被女色所迷叛離師門之事,再看到眼前情形,不禁慨然一歎,說道:“五弟,你真連小兄也不認了嗎?”
一頓又道:“這一年多來,小兄無時無刻,都想離開武當山,去打聽你的下落,可是未奉師命卻又無法離開,此次乘著我尋那百妙佛珠之便,才得趕來此地,也算是上蒼見憐,你我兄弟又見麵了……”
鐵書生的一字一句,皆是出自肺腑,把在場的幾個後輩小俠,也都聽得潸然淚下。
豈知羅雁秋卻仰天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又是百妙佛珠,又是百妙佛珠!你們這等騙取百妙佛珠之法,也真是太無恥了!”
他笑容倏斂,俊麵上如罩寒霜,冷冷說道:“是誰把我師妹弄成這般模樣,若不挺身出來,在場之人,一個也別想離開!”
鐵書生肖俊微一錯愕,說道:“五弟,你可是懷疑大哥欺負了司徒姑娘嗎?”
羅雁秋又疾快地瞥了司徒霜身上一眼,冷冷說道:“你們以多為勝把她弄成這般模樣,難道還想抵賴不成!”
武當三老之一的神醫俠萬永滄見這兩個小輩說話,本不願插口,但見他們一個言者諄諄,一個卻是聽者藐藐,他雖是涵養功深,也不禁微生怒意,輕咳一聲,低低說道:“俊兒,我看你也不必多費唇舌了!”他聲音雖低,但卻有著極強烈的命令意味。
羅雁秋冷哼一聲道:“不費唇舌最好,反正你們說的這一套,我也不願聽。”
鐵書生肖俊輕輕一歎道:“五弟,雪山、武當兩派既是勢同水火,你不認大哥,大哥自也不能怪你。”垂首退了回來。
羅雁秋愛憐地看了司徒霜一眼,然後又傲然掃視一周,說道:“是哪個欺負了我師妹,就快點站出來!”
神醫俠萬永滄仍是和緩地說道:“這個就請問問令師妹吧。”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就是不問我也知道。”他輕輕推開司徒霜,大步向萬翠蘋走去。
玉虎兒本想和羅雁秋說上幾句,但一見他對肖俊那般態度,不禁心頭一驚,且肖俊被他再傳恩師神醫俠喝退,自是不便再說,此時一見羅雁秋竟向萬翠蘋走來,大出他意料之外,本能地跨前一步,擋在萬翠蘋身前,急道:“秋弟!你要幹什麼?”
羅雁秋道:“誰是你秋弟,叫得這股親熱,不覺難為情嗎?”他怒視了玉虎兒一眼,喝道:“讓開!”
萬翠蘋見羅雁秋對司徒霜那般愛憐之狀,早已看不順眼,小嘴一撇,說道:“玉哥哥,你就讓開,看他又能怎樣了我?”
司徒霜也看得大惑不解,不知他奔向那女子作甚,急急叫道:“你……你回來。”
她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稱呼羅雁秋才好。
羅雁秋止步回身,一笑說道:“你可是喊的我嗎?”
司徒霜“嗯”了一聲,道:“她沒欺負我,你就……”
羅雁秋一笑,打斷她的話道:“你放心吧,我隻是向她借點東西。”身形一閃,便繞到萬翠蘋身後,探手向她背上抓去。
玉虎兒一旁早已有備,哪容他抓上,大喝一聲:“不得無禮!”舉掌向羅雁秋右手脈門切去。
羅雁秋冷笑一聲,說道:“你這是自找苦吃,怪不得我!”他疾抓而出的右掌不變,右腿卻向玉虎兒下盤疾掃。
他這一腿掃出,迅如電光石火,且又出人意料之外,眾人驚呼聲中,夾雜著一聲悶哼,玉虎兒踉蹌後退數步,跌坐地上,萬翠蘋背上的包裹,已被羅雁秋抓到手中。
羅雁秋又大步回到司徒霜身旁,笑道:“你打開看看,這包裏可有換洗衣服?”
原來他一見司徒霜身上衣服破裂,而她所帶的一個包裹也已不知去向,靈機一動,想起那女子背後包裹中,一定帶有換洗衣服,是以出手搶奪過來。
萬翠蘋驚魂甫定,她一見玉虎兒仍然跌坐地上,立刻奔了過去,說道:“玉哥哥,你受傷了嗎,傷在哪裏?”她這自然流露出的關切情懷,玉虎兒的傷痛像是頓時減少許多,霍然站了起來,笑道:“不要緊。”
此時司徒霜早從萬翠蘋的包裹中找出一套玄色勁裝,套在外麵,竟是十分合身,然後把剩餘之物包好。
羅雁秋把那包裹擲還萬翠蘋,說道:“你們五個人欺負我師妹一個,我本來都不放過,現在一個挨了我一腿,一個借給我師妹衣服,再除掉一個小孩子,就隻有兩個人了,你們兩個就一齊出手吧!”
在他純潔的心靈中,以為這等作法,已是恩怨分明,但萬翠蘋哪裏忍受得住,嬌叱一聲道:“你休要賣狂,先接我幾招試試再說!”
一招“粉蝶穿花”,向羅雁秋左肩拍去。
羅雁秋何等功力,冷笑一聲,道:“我羅雁秋卻不願欺負一個女子。”閃身讓過,雙掌一錯,分向神醫俠和鐵書生襲至。
饒是神醫俠萬永滄身列武當三老之一,功力深厚,也不禁心生微懍,大喝一聲道:“俊兒閃開!”他自己也向橫裏一躍,讓開三尺。
原來他一見羅雁秋雙掌輕飄飄地拍出不帶絲毫破空之聲,知是一種陰柔掌力,故而不敢硬接。
矮方朔聶耳突地拍掌大叫道:“好!好!好不要臉!”
羅雁秋冷哼一聲,怒道:“老頭兒,你說誰不要臉!”
矮方朔嘻嘻一笑道:“小娃兒,你急什麼,我又不是說的你。”
神醫俠冷笑一聲道:“我萬某人和閣下素無仇怨,你這般出口傷人,不覺有失身份嗎?”
矮方朔冷哼一聲道:“你一把年紀,和一個小孩子打架,還要躲躲閃閃的,難道還算要臉嗎?”
瘋俠知道矮方朔聶耳生具俠肝義膽,但卻獨對各大門派最不諒解,他唯恐倆人弄僵,遂哈哈一笑道:“聶矮子,你可是肚裏酒蟲作怪,說起話來額三倒四……”
他話未說完,卻被江南神乞尚乾露一聲冷笑打斷,說道:“柳瘋子,老要飯的剛趕上來湊個熱鬧,你就想打我的主意,來來,我們三個酒鬼索性把這半葫蘆黃湯灌盡,也好中你的心!”
這兩位風塵怪俠一拉一唱,輕描淡寫地把矮方朔聶耳和神醫俠萬永滄之間的緊張情勢緩和了。
矮方朔為人雖怪,也不好大為過甚,幹笑兩聲道:“我矮子隻要有黃湯可灌,連這張老臉也不要了。”兩眼眯縫著瞟了萬永滄一眼,大步向江南神乞身前走去。
羅雁秋見矮方朔聶耳幫著自己,童心中大是高興,麵現微笑,注視著矮方朔,竟暫時停手,未再向神醫俠和鐵書生出手進襲。
鐵書生肖俊眼看羅雁秋這一笑之間,仍流露著往日稚憨的神情,喟然一歎道:“五弟,此處人多不便,你可願與小兄找一處僻靜處所,促膝長談嗎?唉!你我年餘不見,小兄實是有很多話要說。”
羅雁秋聞言,那方自浮現在俊麵之上的稚憨笑容,倏然盡斂,冷冷說道:“閣下和在下素昧平生,不知有什麼好談?而且你們以眾淩寡,欺負我師妹一個女子,這一過結,我們還未了斷。”
鐵書生強自展顏一笑,卻向司徒霜說道:“司徒姑娘,在下等可是真的對你有什麼不是之處嗎?”
司徒霜見羅雁秋明明是因為看見她被鐵書生等人追趕,方自顯露出無限關懷之情。她本來自知以殘花敗柳之身,今生今世,無法委身羅郎,是以將一縷芳心,升華而為姊弟間的嗬護之情,她甚至願意背叛師門,將羅雁秋一身經曆說出,使其恢複往日那種幸福愉快生活,但而今麵對著羅雁秋的胞姊拜兄,她卻因一己之私,而無此勇氣說出,她嬌靨上一陣羞紅,緩緩垂下螓首。
但羅雁秋卻誤以為司徒霜有什麼隱衷,不便說出,對鐵書生的一再追問,大生反感,冷哼一聲道:“你這般連番追問,不知是何用意,難道在下親眼目睹之事,還要她來解說不成!”
神醫俠萬永滄見聞廣博,亦富機智,他一衡量眼前情勢,暗忖:這娃兒武功看似頗高,但若在場之人,聯手出擊,將他們倆人製住,然後帶回武當山交東海三俠發落,亦不失明智之舉……
他想至此,先自輕歎一聲,卻向羅寒瑛說道:“寒瑛姑娘,令弟之事,可容老夫插手嗎?”
羅寒瑛見羅雁秋變得這般景況,旱無主意,此時聞言,黛眉微顰,當下襝衽為禮,幽幽說道:“舍弟之事,任憑老前輩處置,不過……”她似是有話,不便當場說出,便即倏然住口。
神醫俠早猜出羅寒瑛未出之言,微微一笑,說道:“姑娘放心,老朽決不對他有什麼傷害就是。”
羅雁秋怔怔地聽著倆人說話,卻不知其中含意,但一旁的司徒姑娘,則大是焦急,纖手一牽羅雁秋的衣襟,低低說道:“我們走吧。”
羅雁秋一愕說道:“怎麼?他們欺負你,難道就算了不成!”仍自卓立原地不動。
神醫俠向司徒霜冷笑一聲,道:“你以為能走得了嗎?”環視在場之人一眼,提高聲音說道:“柳老二、老要飯的,老朽承羅寒瑛姑娘授權,你們倆人都聽到了?就煩你們兩位賜助一臂之力,先將這兩個娃兒製住,然後帶回武當山,聽候東海三俠發落。”
矮方朔聶耳見有隙可乘,突地縱聲大笑道:“若是你們這幾個老不死的真要聯手對付一個後生小輩,一旦傳揚開去,豈不被江湖上的朋友笑掉大牙?”
神醫俠一正麵色,冷冷說道:“這種事,閣下最好自重一點,還是少打岔!”
矮方朔方自冷哼一聲,正要反唇相譏,卻聽瘋俠柳夢台打個哈哈說道:“不錯!不錯!
你矮子既是喂飽了肚子裏的酒蟲,就找個地方睡去吧。”
矮方朔嘻嘻一笑道:“你們以大欺小不說,還要恃眾淩寡,我矮子一向是濟弱扶窮,對此決不置身事外。”他似是有意與神醫俠萬永淪為難,是以半真半假地說出這番話來。
神醫俠萬永滄直氣得須眉皆動,大喝一聲,翻腕撥出長劍,一指矮方朔,說道:“既如此,你就先接我幾劍試試!”
這倆人劍拔弩張之勢,直急得個瘋俠柳夢台六神無主,把一頭蓬發扯得縷縷飄下。
矮方朔冷哼一聲道:“如此最好,我矮子自信以一雙肉掌,可接你百合。”右手一頓虎頭鐵杖,錚然聲響,杖頭沒入石頭中數寸。
驀聞羅雁秋朗喝一聲,傲然說道:“你先就欺負我師妹之事還一個公道再說!”身形一晃,早攔住神醫俠的去路。
神醫俠冷哼一聲,仗劍疾退兩步。
江南神乞肖乾露突地哈哈大笑兩聲,道:“東海三俠有徒如此,也應值得自豪,居然一個比一個狂。”
此時神醫俠萬永滄,被矮方朔聶耳和羅雁秋挑逗得已現真火,但他身列武當三老之一,地位尊崇,仍是自恃身份,沉聲向羅雁秋說道:“既是要和老夫動手,為何還不亮劍?”
羅雁秋一笑說道:“我若亮出劍來,諒你這老頭兒也不是敵手。”他想到自己白霜劍切金斷玉,在祁連山七絕山莊和“祁連八全”比鬥,削斷“鬼啞”精鋼打製、兒臂粗細的虯龍棒一事,便自自然然地說出口來。
神醫俠萬永滄再是涵養功深,也已氣得須眉根根直豎,大喝一聲:“好狂妄的小輩!”
手腕一振,一招“神龍搖尾”,劍化萬點銀虹,向赤手空拳的羅雁秋身上灑罩而落。
羅雁秋冷冷一笑,展開玄陰叟精研獨創的“幽靈身法”,輕輕閃過,說道:“看你這一大把年紀,定是體衰力弱,我就先讓你三招。”
他說話之間,神醫俠第二招“梅花落地”,又已挾著彌天劍氣,呼嘯卷到。
須知神醫俠萬永滄在太湖隱居十餘年,自創的一套“三才劍法”威力僅在武當派失傳絕學“太極慧劍”之下,但他連攻三招,居然連羅雁秋的一點衣襟也未沾到,當著這多後生晚輩,一張老臉,怎能放得下,早羞憤得無地自容。
羅雁秋讓過三招之後,傲然一笑說道:“你這老頭兒,方才不是要聯手群攻嗎?你若是自信單打獨鬥,不是我的敵手,就索性一齊上吧。”
神醫俠萬永滄年屆花甲,畢竟修為功深,方才因一時氣憤淹沒了靈智,幾乎自蹈危機,此時方自驀然驚覺,立刻靜氣凝神,屏除浮躁,臉上一片平和,聞言,竟自哈哈一笑道: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端的是後生可畏……”
他尚未說完,實被江南神乞尚乾露一聲低哼所打斷,隻見他怪眼一翻,冷冷說道:“萬老二,想不到你和這娃兒交手三招,就變得這般心服口服,顯出搖尾乞憐的模樣,我老要飯的就是不信邪,你若怕死,先讓我來試試,反正叫化子的命不值錢!”說完早從腰間取下軟索蛇鏈,大步向羅雁秋走去。
瘋俠急步攔住道:“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你和那娃兒誰有了差池都會有人痛哭一場,我瘋子先拚上一條命給你墊個底吧。”
瘋俠柳夢台邊說邊走到羅雁秋身前五尺之處,子母鴛鴦圈一挫,狂笑一聲道:“我瘋子也怕廢話,咱們就動手吧。”子母鴛鴦圈一招“寒雲捧月”,由腕底翻出,徑往羅雁夥頭上砸去。
羅雁秋宅心忠厚,他自知道自己的白霜劍切金斷玉後,便不想仗著兵刃的鋒利,與人交手,是以此時仍是赤手空拳,他閃過一招後,傲然說道:“我也先讓你三招,免得厚此薄彼,有失公平。”
瘋俠狂笑兩聲道:“好!好!連萬老二都占了你這點便宜,我瘋子承讓,也不算丟人。”
子母鴛鴦圈突化“雙龍卷雲”,“二龍剪水”一連兩招,幾乎是同時攻出。隻聽四隻連環鋼圈一陣嘩嘩啷啷急響,圈影旋繞,金光閃閃。
瘋俠一連搶攻三招,均被他輕輕閃過,連那陣陣響聲,似是對他也毫無影響。
瘋俠心中微懍之下,羅雁秋讓過三招後,已揮掌反擊。他擊出的掌勢,看上去輕飄飄的,毫無力道,但他一拳一掌,皆是遠足玄陰九柔神功而發,瘋俠覺得冷氣侵身,急忙閑住要穴,但饒是如此,仍是禁不住連打寒噤。
十數招過後,神醫俠萬永滄已看出不對,若任他這樣拚鬥下去,積寒侵體,瘋俠必定受傷,遂朗聲大叫道:“柳老二,快點退下!”
哪知瘋俠一生狂傲,從不服人,他暗中雖驚,但當著這多後生小輩,仍然不肯認輸,一聽神醫俠喊叫,卻更激發了他的執拗性情,狂笑兩聲道:“我瘋子早說好拚上這條瘋命,先為老要飯的墊底,不死怎休?”
他心一橫,鋼牙咬得格格作響,抖擻精神,子母鴛鴦圈招法突變,連演絕學,走險招,避正鋒,盡向羅雁秋要害處下手,哪知他這冒險求勝,卻疏忽了自己門戶,被羅雁秋看個空隙,左手虛空一晃,右手“靈蛇遊空”,自肋下電閃穿出,直點瘋俠胸前“玄璣穴”。
神醫俠萬永滄大吃一驚,情急之下,大喝道:“住手!”翻腕拔出長劍,疾撲而上。
江南神乞尚乾露也是一懍,一抖軟索蛇鏈,再度跳了過來。
羅雁秋畢竟存心仁厚,而且對敵經驗又差,被神醫俠這聲大喝,微一錯愕,手下自然略慢,當他探出的右掌已點到瘋俠玄璣穴前三寸之時,神醫俠長劍與江南神乞軟索蛇鏈也已分襲到他的上盤要害。
羅雁秋冷哼一聲,收掌飄身,向後疾退八尺,掃了三人一眼,不屑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們叫我住手,有什麼話要說,原來是乘機偷襲,這種不光明的行為,也算是英雄?”
神醫俠臉上微紅,一時無話可說。
瘋俠驚魂甫定,心中猶有餘悸。
江南神乞尚乾露哈哈一笑道:“不是英雄,就算是狗熊吧,我們都活得這大把年紀,生平罵慣了人,卻很少挨罵,你就是罵上兩句,我老要飯的也不以為意。”
他怪眼一翻,瞪著神醫俠和瘋俠說道:“我叫化子代你們認了帳,自稱狗熊,你們還不一起上,難道是硬要稱英雄嗎?”轉首又向羅雁秋喝道:“小娃兒,你先接我老叫化子一鏈試試。”一上手就施展出精研獨創,威力無儔的“奪命八鏈”。
神醫俠、瘋俠互望一眼,同時撲上。
在一旁安靜了半晌的矮方朔聶耳見狀大叫道:“你們三個老不死的聯手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後生小輩,不覺得臉上發燒嗎?我矮子可看不順眼了!”
神醫俠一皺眉頭,倏地跳出圈外,大聲說道:“聶兄說得不錯,我們還是各憑肉掌將那娃兒製住吧。”反手將長劍歸入鞘中。
矮方朔嘻嘻一笑道:“誰是你的聶兄?別叫得這麼親熱,令我矮子作嘔!”
萬永滄冷哼一聲,江南神乞和瘋俠也登時各將兵刃收起,四人八掌,再度拚搏苦鬥,羅雁秋占了玄陰九柔神功的便宜,逼得神醫俠等三人不敢近身相搏,雖是以一敵三,仍是毫無敗象。
但剩下司徒霜孤單單的一人,麵對環伺強敵,卻大感恐慌,她知道在武當派一般人的心目中,羅雁秋的背叛師門,她應是唯一的罪魁禍首,而餘棲霞羅寒瑛和萬翠蘋等幾人,更對她怒目相視,恨不得食肉寢皮,她們此時一見有機可乘,一個個不約而同地齊齊向她逼去。
以司徒霜的武功,一對一雖是綽綽有餘,一敵二尚勉可應付,但三人齊上她卻是捉襟見肘,無能為力,原來她雖也拜在玄陰叟門下,但若論所學,與羅雁秋相較卻是差得太多。
此時眼見餘棲霞等三人各亮兵刃,齊逼而來,當下暗咬銀牙,一翻玉腕,拔出三尺青鋒,蓄勢以待。
羅雁秋耳目何等靈敏,他雖是力戰三人,但也看到三女向司徒霜進逼,心下不由一急,大喝一聲,道:“你們若再欺負我師妹,我就和你們拚了!”
須知他心目之中,認定司徒霜是這人世之上,除了玄陰叟蒼古虛外,唯一對他關心之人,自是見有人對她侵犯,他情急下,俊麵之上,殺機隱現,星目盡赤,一咬銀牙,玄陰九柔神功運足十成功力,一掌向江南神乞尚乾露擊去。
江南神乞尚乾露一見羅雁秋俊麵上隱現殺機,心知這一掌決非等閑,也立即凝聚十成功力,雙手平推,硬接一掌。
但覺一股陰柔之力,綿綿不絕湧來,尚乾露的劈空掌力,竟無著力之處,他才暗道了聲不好,便即悶哼一聲,踉蹌後退數步,連打了兩個冷顫,便即翻身栽倒。
而與江南神乞栽倒的同時,卻響起一聲淒厲的呼叫:“秋弟……”那語音未完,便即倏然中斷。
在場之人循聲看去,俱各發出一聲驚呼,別過頭去,不忍卒睹。
原來司徒霜見萬翠蘋等三人逼近,自知不敵,因不願分散羅雁秋的心神,情急之下,反掌自擊天靈,一代英雌,就此香消玉殞!
羅雁秋一見,不由五內皆裂,雙目盡赤,大喝一聲,左右手各拍一掌,分向神醫俠萬永滄和瘋俠柳夢台拍去。
這兩掌乃是他情急悲憤之下發出,又適當萬、柳二老錯愕不備之時,再想躲閃哪還能夠,各自悶哼一聲,翻身栽倒。
羅雁秋突地發出一陣淒厲狂笑,翻腕拔出白霜劍,跳至司徒霜身前,一手仗劍,一手將她抱起,環視了在場諸人一眼,恨恨說道:“想不到世間之人,俱是這般卑鄙汙穢,見利忘義,為著那一串百妙佛珠,紛紛與我羅雁秋為敵,這筆血海深仇,我們改日再算吧!”
他一晃掌中白霜劍,大喝道:“讓我者生,擋我者死!”大步向前衝去。
鐵書生肖俊看到這一悲慘的結果,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盡管他平時機智百出,幹練沉穩,此時也沒了主意,不知對這一連震傷三位前輩武林高手的拜弟,究竟該攔阻,抑是讓他從容走去?
他這略一遲疑,幾個同輩的兄弟姊妹,自是不敢有所行動,卻紛紛向三個受傷的前輩走去。
就在羅雁秋的身影於西北方視線以外消失時,卻於西南方出現了四五點人影,電奔而來,以輕功而論,俱是當今武林一流高手。
鐵書生肖俊一看那五點人影,不禁劍眉微皺,暗道:“此地離大雪山十二連環峰甚近,這般人若是與我武當派勢成水火的雪山派人物,那可是極為棘手之事。”
江南神乞尚乾露、神醫俠萬永滄和瘋俠柳夢台三人,雖是受傷不輕,但他們俱是修為數十年,功力深厚,強忍周身奇寒之苦提聚真氣,運功調息,神醫俠又從懷中掏出一隻羊脂玉瓶,傾出三粒紅色丹丸,三人各服一粒,幫助驅除體內寒氣。但玄陰叟所創的“玄陰九柔神功”何等歹毒,他們要想痊愈,卻非立時可以辦到之事。
盞茶時分,那自西南方疾奔而來的五條身影已來到兩丈之處,鐵書生等舉目看去。隻見為首一人白髯垂胸,銀發道髻,身著寶藍色道袍,足登福字逍遙履,手持一支通體瑩白的竹杖,氣派神情甚是不凡,但他對此人卻不認識。
再看他身後四人,則不禁大吃一驚,原來是雪山派外三堂的三位堂主。
雙飛環鄭元甲、地虎堂堂主神火真人邵文風和人鳳堂堂主玉麵女魔鄧玉珍。至於另外一人,肖俊曾在山東濟寧府“雙英樓”客店之內,與他交過手,更是不會忘記,那便是紫虛道人的大弟子,黑神君吳兆麟。
不用說,那當中而立的,便是雪山派現任掌門紫虛道人了。
紫虛道人雙目電掃了在場之人一眼,雙眉微皺,卻是一言不發。
矮方朔聶耳卻嘻嘻一笑,道:“老雜毛,我矮子在這裏,難道你沒看見嗎?”
紫虛道人雙目微闔,臉上毫無表情,並不答話,站在他身旁的黑神君吳兆麟卻大喝一聲,道:“你這矮子是什麼人,膽敢對掌門師祖如此無禮!”
矮方朔兩隻細小眼睛一瞪,說道:“你這小子連我矮方朔都不認識,還配在江湖上走動!”
須知矮方朔聶耳之名,三十年前,即已轟傳大江南北,黑神君吳兆麟雖是大感震怒,但也暗色心懍。
紫虛道人突地微微一笑道:“聶兄何必在這後生晚輩麵前擺此威風。”他一頓又道:
“這三人是被何人所傷,聶兄可是在為他們護法嗎?”
矮方朔冷哼一聲,說道:“這個你管不著,最好少問。”
紫虛道人仍是雙目半闔,微笑說道:“聶兄一向和九大門派為敵,但不知怎獨和武當派攀上交情?”
矮方朔隻覺臉上一陣發熱,哪受得了如此譏諷,大喝一聲道:“胡說!我矮子是什麼人,豈肯和九大門派中人沆瀣一氣?”
紫虛道人何等陰鷙之人,他雖是為了百妙佛珠重現江湖一事而來,但一見有此機會可乘,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他若能把武當派一幹人等擄去大雪山,哪還怕鬆溪真人張慧龍不肯屈服就範?矮方朔如此聲言,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於是陰陰一笑,說道:“以聶兄一生清譽,一身武功,諒不至依附他人,想來貧道要在此與武當派交代一項過結,聶兄自不會過問?”
矮方朔被紫虛道人拿話一捧一套,心裏覺得甚是受用,衝口說道:“這個自然,我矮子豈會管你們這等拉屎放屁之事!”
紫虛道人身後的外三堂堂主與大弟子黑神君吳兆麟,聽矮方朔最後一句話,俱都麵色微變,而紫虛道人卻突地縱聲長笑道:“不錯!不錯!聶兄在此現身,也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
鐵書生肖俊一見紫虛道人等現身,便已驚懍十分,此時一聽連矮方朔師徒,也將處身事外,更覺得情勢嚴重,即使神醫俠等三人未受傷,尚不知合已方全力,能否是紫虛道人等五人敵手,現在更是優劣懸殊,不由暗暗著急。
雙飛環鄭元甲一聽矮方朔師徒置身兩派紛爭以外,知道紫虛道人即命隨來四人出手,於是跨前兩步,躬身說道:“請掌門師祖諭示,敝堂先將幾個武當小輩拿下!”
矮方朔突地大聲叫道:“你們若要以大欺小,恃強淩弱,我矮子可不能袖手旁觀,嘻嘻,剛才我說的話,不算數了。”
雙飛環鄭元甲怒道:“你這人怎麼出爾反爾,難道本堂主就怕你不成!”大步走了出去。
紫虛道人仍是毫無怒意,微笑說道:“鄭堂主且慢!”他聲音雖極柔和,且卻有著極強烈的命令語氣,雙飛環鄭元甲立刻佇足停身,低聲稱“是!”退了回來。
接著紫虛道人又道:“以你們這等身份,怎能與幾個小輩動手,將來一旦在江湖上傳揚開去,豈不要真如聶兄所說,我雪山派以大欺小,恃強淩弱嗎?”
矮方朔一怔道:“怎麼,你們可是先要和我矮子打上一架?”
紫虛道人道:“聶兄能置身事外,自是最好……”
矮方朔喝一聲,道:“臭牛鼻子,你少要轉彎抹角地說話,先接我幾杖試試!”
他忽地一頓虎頭鐵杖,陡然間淩空而起,身形懸空,一杖橫向紫虛道人上盤掃去。
但聽數聲喝叱,一陣金鐵交鳴,矮方朔悶哼一聲,收杖飄落地上,直氣得一蓬銀髯根根直豎,略一喘息,冷然說道:“你們這般倚多為勝,算是什麼英雄!”
原來他在空中一杖掃出時,雪山派三位堂主及黑神君吳兆麟,一齊出手,盡管他內力深厚,也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暗虧。
黑神君吳兆麟不知此老功力,冷哼一聲,道:“單打獨鬥,也未必就怕你!”
一抖手中奇形兵刃雙蛇紮,帶起一股冷風,徑向矮方朔胸前點去。
矮方朔冷哼一聲,杖帶排空勁氣,迎著雙蛇紮砸上。
紫虛道人見倆人動起手,嘴角間微現笑意,回首向隨來的三位堂主說道:“你們看這矮子可是以大欺小?”
雙飛環鄭元甲等俱是闖蕩多年的老江湖,怎還聽不出他此話用意,齊地大喝一聲道:
“他能這樣,難道咱們就不能麼!”各亮兵刃,齊向肖俊等幾個男女小俠攻去。
紫虛道人卻一拂銀髯,發出一陣得意的陰笑,步履飄逸,徑向神醫俠等三人調息之處走去。
須知練武之人,在運氣調息之時,毫無抵抗能力,即使一個毫無武功之人,也可在舉手投足之間,使其走火入魔,輕則終身殘廢,重則當場殞命。
眼前情勢,直使鐵書生肖俊五人心中如焚,但他與嚴燕兒倆人卻被鄭元甲一對飛環裹住,脫身不得。
而神火真人邵文風一柄長劍,獨鬥黑羅漢與矮方朔弟子二人,似是仍然遊刃有餘。
玉麵女魔鄧玉珍力戰萬翠蘋、羅寒瑛和餘棲霞,三女卻是毫無敗象。
實際上為三老護法行功的,則僅有玉虎兒和小乞俠二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