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坐收漁翁利 眾俠皆作階下囚(2 / 3)

鄭元甲對她那譏諷之言,充耳不聞,卻哈哈一笑道:“姑娘與我雪山派為敵,可隻是因為失了一把寶劍嗎?”

他弦外之音,點到了淩雪紅情場失意之事。

這短短一句話,字字有如利劍,透穿了淩雪紅一寸芳心,氣得她略帶蒼白的玉麵,變成紫青顏色,一口玉牙咬得格格作響,聲音顫抖著,叱道:“你敢逞口舌之能……”

看得矮方朔大惑不解,不知為何雙飛環鄭元甲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竟把淩雪紅氣得這般光景,但卻為她暗暗著急,遂朗聲大叫道:“女娃兒千萬不能生氣。”

淩雪紅本是絕頂聰明之人,聽得矮方朔這一叫喊,心中那激怒之情,立刻平靜下來。

鄭元甲自知不是淩雪紅敵手,本想將她激怒,可突然下手施襲,以求一出手,便占先機,正暗慶狡謀得逞時,卻被矮方朔點破,不由將一股怨毒之氣,盡發在矮方朔聶耳身上。

但他究竟是久經大陣之人,經驗閱曆,異常豐富,聞言不怒反笑道:“聶兄這般曲意奉承,可是想拉上東西雙仙這層關係嗎?”

矮方朔一頓虎頭镔鐵杖,氣得須眉皆顫,大喝一聲道:“胡說!

老夫是何等之人!”

鄭元甲一笑道:“如此最好,聶兄何必生氣!”他借這番說話的工夫,早已暗中運集了功力,隻聽他一聲大喝,手中鳩頭杖一振一抖,一招“浪卷流沙”,直向淩雪紅攔腰掃去。

淩雪紅剛被他出言觸及隱衷,心中餘怒未息,又見他陡然施襲,更是火上加油,冷笑一聲,左掌含勁橫立,右掌運功蓄勢,直待鄭元甲鳩頭杖挾著虎虎勁風,襲至左側,橫立左掌忽的向旁側一揮,把掃來鳩頭杖撞開,右手同時閃電般穿出,徑點雙飛環鄭元甲左肩並穴。

以談笑書生諸葛膽的身手,尚且傷在淩雪紅指掌之下,雙飛環鄭元甲豈是她的敵手?大驚之下,連忙收杖後退,險險避過這驚險萬狀的一擊。

看得矮方朔聶耳眉飛色舞,連連叫好。

淩雪紅恨極了雪山派中的人物,一招得手,哪肯輕易放過,冷叱一聲,嬌軀飄然躍起,淩空擊下。

鄭元甲知道厲害,哪敢硬接,右袖一拂,向左橫躍九尺。

淩雪紅一疊腰,懸空忽的打了一個轉身,快愈流矢,直向鄭元甲追去,指風似劍,掃擊後肩。

雙飛環鄭元甲還未站穩,淩雪紅指風已經近身,他心頭一震之下,身子急向前麵一伏,反臂一杖“回頭望月”,橫掃過去。

淩雪紅雖身負絕世武學,但她對敵經驗,究竟欠缺,且吃了手無寸鐵之虧,何況鄭元甲又是拚著兩敗俱傷的打法,不顧本身危險,回杖全力反擊,果然逼得淩雪紅收招自保,柳腰一挫,急衝的嬌軀,陡然收住,隨著那逼來的杖勁,飄退出六七尺外。

鄭元甲冒險化解了一招危勢,已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紫虛道人眼看淩雪紅這兩招絕學施展,不禁心頭暗懍,當下竟存了暫時退走,以避其鋒之心。

但他一想到這俘獲武當派一幹人等的千載良機,卻又不願離開。

略一分神之間,淩雪紅和鄭元甲的另一招相搏,已起變化。

原來雙飛環鄭元甲自忖在雪山派外三堂中,向被認為第一高手,而今被人一連兩招逼得連連後退,不禁激發了他爭雄好勝之心,大喝一聲,鳩頭杖演“力劈五嶽”,猛向淩雪紅頭上擊去。

同時左手往背後一探,兩隻大如輪月,光耀奪目的鋼環,也一先一後挾著銳嘯,直取淩雪紅。

淩雪紅冷笑一聲,全身真氣盡貫右手,霍地向擊來鳩頭杖抓去,嬌喝一聲:“撤手!”

雙飛環鄭元甲想不到她會有此一著,微一怔神間,鳩頭杖已脫手而出,隻聽嗆嗆連響,原來他那隨後打出的兩隻飛環,卻盡套人鳩頭杖之中。

紫虛道人看得暗暗驚心,沉聲低喝道:“鄭堂主速退!”

他話剛出口,淩雪紅手中的鳩頭杖與兩隻鋼環齊向鄭元甲反擲而出,環帶急響,杖挾勁風,倆人距離本近,鄭元甲再想閃避,哪還來得及,隻聽悶哼一聲,他一隻右臂,已被杖柄硬生生地撞折。

兩聲大喝響起,神火真人邵文風和黑神君吳兆麟雙雙搶奔而出。

淩雪紅冷笑一聲,手指紫虛道人說道:“你也一齊上吧!”雙掌微錯,呼呼兩掌,分向邵文風和吳兆麟襲去。

邵文風吳兆麟一躍閃開,正待還擊,卻聽紫虛道人低喝一聲,道:“你們退下。”

他手持雪竹杖緩緩前行兩步,先是一聲喟歎,目注淩雪紅說道:“淩姑娘除了要索回青冥劍而外,我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上,可還有什麼值得惦念之人嗎?”

淩雪紅聞言,不由麵上微現淒然之情,但卻稍現即逝,眉峰緊聚,嬌叱一聲道:“胡說,天下之大,除了我父親和師父外,再無使我惦記之人。”

紫虛道人毫無惡容,仍是莊肅地說道:“姑娘雖是不惦記於他,他卻是時時思念於你,唉!他幾乎是癡念成狂了,若姑娘能和貧道去敝派總壇一行,不惟可將青冥劍取回,而且……”

他的話聲,突被一聲童稚語音所打斷,說道:“紅姊姊,不要聽他的話,秋哥哥不在大雪山,剛才我還在這裏見過他了。”

這突然插口之人,乃是嚴燕兒。原來矮方朔出手點各人穴道時,他因嚴燕兒年紀太輕,還隻是個孩子,是以點穴,用的手法最輕,但嚴燕兒功力卻是不弱,這多時間來,他不斷運氣行功,是以便被他自行解開。

此時他一聽紫虛道人竟欲將紅姊姊騙去大雪山,不禁幼小的心靈中甚是著急,才沉不住氣地脫口說了出來。

紫虛道人麵色微變,冷冷地瞟了矮方朔一眼。

矮方朔聶耳卻嘻嘻一笑道:“想不到這娃兒年紀輕輕,倒有自解穴道之能,難得!難得!”

黑神君吳兆麟疾步而出,探手直向嚴燕兒抓去。

豈知他那小小的身形一晃,便到了淩雪紅身後,急急說道:“紅姊姊,你看這黑大個兒欺負我!”

黑神君吳兆麟一抓不中,倒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不禁怔在當地。

嚴燕兒滿腹委屈地向紅姊姊訴了苦,豈料淩雪紅竟如未聞一般,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不禁大是傷心,眼圈一紅,淒然說道:“紅姊姊,秋哥哥不認嚴燕兒,難道你也不理我了嗎?”

他怎知淩雪紅自曆情變之後,對世事看法,已因恨而走入極端,認為普天之下絕無好人,是以當她看到武當派之人穴遭受製時,仍是漠然無動於衷。

她雖是對羅雁秋恨之入骨,但一念及前情,卻又有些不能自己,故紫虛道人編的一個謊話,竟也曾令她怦然心動。

嚴燕兒見自己說完之後,紅姊姊對他仍是不理不睬,竟自嗚咽著哭了起來,斷斷續續道:

“秋……哥哥……往……西北方……去了……紅姊姊……你……要不要……去……找他?”

淩雪紅聽得心中一動,急急說道:“你這話可是當真?”

矮方朔聽得似懂非懂,插口說道:“姑娘問的可是那個叫羅雁秋的娃兒嗎?他確是在半個時辰之前,往西北方奔去。”

淩雪紅銀牙一咬,恨恨說道:“好!”她倏然住口,轉向紫虛道人說道:“你們劫走我青冥劍之事,我們改日再行了結吧。”轉身向那大雕走去。

在場所有被製住穴道之人,又是齊齊大感意外,心下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矮方朔也頓感孤掌難鳴,疾忙跨前兩步,大聲說道:“姑娘這就要走嗎?”

嚴燕兒竟一時急得說不出話來,直待淩雪紅跨上雕背,他才哇地一聲大哭,說道:“紅姊姊!紅姊姊!你不能走,他們的穴道還沒解開呀!”

但是他的呼叫,卻被一聲悠長的雕鳴所遮掩,一陣勁風激蕩,那大雕已鼓翼向西北方飛去。

雕鳴甫歇,卻又響起紫虛道長一陣得意的長笑!

羅雁秋抱起香消玉殞的司徒霜直向西北奔去。

此時,他隻覺得萬念俱灰,在這人世上僅有的兩個親人,竟然有一個被死神奪去。

但同時他也感到無比的憤怒,覺得自他出道以來,所見所識之人,俱是見利忘義、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他腦子中一片混亂,信步而行,但那如世外桃源的“七絕山莊”

和莊上淡泊仁厚的七位老人,卻早存在他的潛意識之中,是以在不知不覺間,便往西北方向行去。

奔行約有頓飯時光,他已翻過了幾個山峰,仰首長空,隻見一抹斜陽,正自漸漸西沉。

看著那一抹斜陽,他像是無限的淒惶,那潛伏在他心底深處的孤獨之感,又悄然浮起,不禁止步停身,發出一聲長歎。

這一聲歎息之後,他的心情像是舒暢許多,微運真氣,便待向前奔去。

但卻在他暗運真氣之時,竟然發覺微有不適,羅雁秋自忖道:莫非所中的那七孔黃蜂針毒發作了嗎?

原來在他中了小乞俠諸坤七孔黃蜂針之後,突然想起在祁連山中,一個老婆婆曾送他三粒紅色丹丸,說是能療傷解毒,隨取出那羊脂玉瓶盡數吞下。

須知那三粒丹丸,乃是南天叟遍曆各深山大澤,采集罕世靈藥製成,功效果然非同凡響,服下之後,經過一夜間的運功調息,幫助藥力運行,果然無事。

豈知七孔黃蜂針更是非比等閑,雖被南天叟所煉丹丸,暫時遏阻,且因羅雁秋功力深厚未曾立刻發作,但十個時辰之後,所服丹丸效力消失,針毒仍然侵入內腑。

羅雁秋毫無江湖經曆,雖聽小乞俠說出七孔黃蜂針的厲害,但並不深信,此時雖微感心驚,亦未十分重視。

他瞥了抱在手中的司徒霜一眼,不禁又是一陣黯然,星目中不自覺地滾下幾滴淚水,口中喃喃說道:“師妹!師妹!是我害了你……”

他在一座幽靜的山穀中停下,然後用白霜劍掘了一個坑,將司徒霜的遺骨掩埋完畢,並用一方山石,在墓前立了塊石碑,他正用白霜劍刻著“司徒霜之墓”幾個大字之時,便聽背後驀然響起了一個慈祥的聲音,說道:“小娃兒,你可是叫羅雁秋嗎?”

羅雁秋聞言,不禁大吃了一驚,暗忖道:是什麼人居然到了我背後,仍未發覺?輕功這般了得。

轉身望去,隻見兩丈以外,站著個身著白衣白裙的中年道站,正對著自己點頭微笑,似是毫無敵意。但他剛經曆過一場人事慘變,對任何人都仍保持著幾分戒心,當下冷然答道:

“不錯,在下正是羅雁秋,不知你怎知道?”

中年道姑連連點頭,日中喃喃說道:“果然是個美質良村的少年俊彥,無怪……”她倏然住口,朗聲說道:“你手中的白霜劍,不是已告訴我了嗎?”

羅雁秋似是仍然不解她這種推論的道理,嘴唇牽動剛要說話,卻見那中年道姑慈祥地一笑,極為親切地又道:“孩子,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羅雁秋雖是傲骨天生,但本性仁慈,喪失記憶後,從不知自己的身世情形,是以情感變得極為脆弱,他一見那中年道姑對他這般稱呼,親切之感,油然而生,連忙恭謹地答道:

“這個晚輩不知。”

中年道姑卻突地黯然一歎,說道:“唉,不知道算啦,這樣最好。”她一頓,又道:

“看來你是個好孩子,卻不知怎的……”她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說至此,又複倏然中止。

羅雁秋看得大是奇怪,不禁微生怒意,恭謹的態度,又轉為冷傲,說道:“你這般吞吞吐吐,不知是何用意!”

中年道姑毫不動怒,仍是微笑說道:“孩子,你可願跟我走嗎?”

她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羅雁秋自是不解,一怔說道:“什麼?

你要我跟你到哪裏去?”

中年道站一歎說道:“我若告訴你到哪裏去,恐怕你便不去了。”

羅雁秋冷哼一聲道:“難道你還能把我騙去嗎?”

中年道姑慈祥地一笑,說道:“孩子,那你是誤會。”

她像是有一件事,極為不願說出,略一思忖,突地雙眉一揚,身形疾展,隻見白衣飄飄,竟向羅雁秋身前欺去。

羅雁秋冷哼一聲,怒道:“原來你也不是什麼好人!”連忙施出“幽靈身法”,一閃躍開,順勢一掌拍去。

他這一式避襲還擊,身法招術怪異無倫,像是大出那中年道姑意外,她輕身閃過後微一錯愕,一笑說道:“想不到你這孩子還有這麼高的武功?”一招“潮泛南海”平推過去。

羅雁秋一掌拍出後,隻覺周身起了一陣麻痹之感,不禁心中一驚,暗忖:莫非那七孔黃蜂針毒真地發作了麼,怎的發作得這麼快?

他這第二次躍身閃讓,動作已略顯遲滯,一招“迎風斷草”拍出,勁力大減,但他乃生性孤傲之人,怎肯服輸,仍然仗著“幽靈身法”和怪異招術繼續苦撐。

倏忽間倆人已對拆了二十招,羅雁秋越打,越覺真氣不繼,那中年道姑似是也無意將他傷在指掌之下,隻是想製住他的穴道,聽她擺布而已。

數招過後,羅雁秋身形一緩之間,隻覺背後“風府穴”一麻,便即翻身栽倒。

中年道姑一笑說道:“剛動手時看你這孩子武功尚還不弱,怎麼內力這般不濟,莫非早受內傷了嗎?”

羅雁秋冷哼一聲,說道:“我若不是中了七孔黃蜂針,你也不一定打得過我。”他穴道雖然受製,不能行動,但卻仍能說話。

中年道姑麵色微變說道:“什麼?你中那毒針有多少時間了,為什麼不早說?”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這不知關你什麼事?”他又一頓道:“你製住我的穴道,不知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