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坐收漁翁利 眾俠皆作階下囚(3 / 3)

中年道姑一笑說道:“若是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會過問了。”

她急忙探手取出一粒丹丸,傾入羅雁秋的口中,他竟然一口吞下,說道:“反正我已是必死之人,你就是要我服什麼絕毒藥物,我也不在意了。”緩緩閉上星目,不再說話。

中年道姑一歎道:“你倒是個倔強得可愛的孩子。”右手五指連揚,又點了羅雁秋幾處穴道,倒即將他抱起,徑往西方奔去。

羅雁秋被那中年道姑抱著,起初隻覺得迷迷糊糊,耳畔風聲呼呼,漸漸便沉沉睡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經過多遠路程,當他醒來之時,竟又是個夕陽西下的時分,卻發覺自己處身另一個山穀。

他略一運氣,覺得周身舒泰無比,毫無不適之感,所中的七孔黃蜂針毒,竟是霍然痊愈。

他知道必是那中年道姑給自己服下的藥物奏效,不禁對她大是感激,但四下一看,卻是不見了那中年道姑的身影,暗忖:莫非她住在這穀中嗎?遂大步向穀內走去。

深穀不寬,兩側滿生蒼鬆,青草盈尺,峭壁對峙,婉蜒曲折,不知多長。

羅雁秋隨著深穀形勢,向北深入,大約有五六裏,轉過了幾個山角,眼前景物突然一變。

隻見地勢豁然開朗,成了數十畝大小的一片盆地,四周都是排天峭壁,這道深穀,似一條夾道般,通入這片盆地,入口處寬僅數尺,除此一條山穀外,四周絕壁封阻,再無可通之路。

盆地中間,有兩畝大小的一片水塘,碧波無痕,水光照天,也許因四周千丈峭壁擋住了風雪,盆地中不但不見積雪,而且溫暖如春,和外麵刺骨寒風相較,恍如兩個世界。

青青短草如茵,紅白山花爭豔,一陣陣襲人芳香,飄入鼻端,這真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和他在“七絕山莊”所見,情形又自不同。

羅雁秋一邊瀏覽著穀內的景色,一邊四下打量,暗道:那中年道姑,是一定住在這裏了。

此時,這穀內霧靄漸起,一片幽暗,已是掌燈時分。

他沿著峭壁繞行過去,不及半周,果然,在數十丈外北西兩處峭壁交接之處,隱隱透射出一線燈光。

驀然間,一縷簫音,也自那發射出燈光之處傳來。

那簫聲猶如昆岡鳳鳴,何曾聆聽過這種柔媚的簫音,不禁怦然心動。隻覺得心神一蕩,加快腳步,向那簫聲起處走去。

他漸行漸近,聽得也更是清晰,那簫聲似是非宮非商,簡直像一個嬌媚少女,獨坐在深閨之中,婉轉地訴說她的心事。

冥冥之中,羅雁秋像是看到師妹司徒霜處身洞中,星眸含淚,嬌麵凝愁,不由大是激動。

他忍不住大叫道:“錯了!錯了!我對不起你!”向著一道寬約丈許,高可及人的石洞中衝去。

此時,那簫聲戛然而止,卻自裏頭傳來一聲幽幽歎息,說道:“你既是自承過錯,那往日之事,我也不再追究了。”

羅雁秋一入洞,隻感到陣陣幽香撲鼻,他在心情十分激動之中,也沒聽清楚那洞中之人說的什麼,便即大步向裏麵走去。

他自喪失記憶後,早忘記世俗禮數,更不知避男女之嫌,何況他此時腦中混混沌沌,是以雖看到一間女子閨房,仍然毫無顧忌地進去。

一進入洞,舉目望去,隻見這洞中頗為寬大,足有三間屋子大小,洞內陣設,甚是簡單雅致。

洞左麵一張繡榻之上,鋪著枕寢等物,床緣上正坐著個穿一身淡綠羅衣,風華絕代的少女。

那少女一見羅雁秋走入,神情像是大為激動,也不知她是悲是喜,是愛是恨,卻終於緩緩站了起來,幽幽說道:“秋弟,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其實這些早都在家父的預料之中了。”

羅雁秋方才本是被簫聲所迷,腦中產生出幻象,以為司徒霜在此石洞之中,但此時簫聲早停,頭腦已漸漸清醒,一見麵前站著個綠衣陌生少女,不禁霍然驚覺,疾退兩步,喃喃說道:“我怎麼來到這裏了?”

那綠衣少女見他這般怔忡模樣,不禁展顏一笑道:“秋弟,你發的什麼果,怎麼不坐下說話呀!”她一笑又道:“是師父她老人家把你帶至此地,並用大還丹救了你一命,難道你忘記了嗎?”

羅雁秋恍然大悟,說道:“那白衣白裙的中年道姑,可就是姑娘的師父嗎?”

綠衣少女一笑道:“不錯,她就是我師父靜塵庵主。”

羅雁秋一怔道:“晤,這名字以前好像聽過。”

綠衣少女撲哧一笑說道:“你當然聽過啦,我以前不知告訴過你多少遍呢。”

羅雁秋茫然說道:“在下和姑娘素不相識,不知你告訴過我什麼事情?”

綠衣少女聞言,嬌靨上笑容驟斂,神情突轉黯然,但卻一閃即失,競強自展顏一笑道:

“秋弟,你怎麼把你姊姊都忘啦?”她輕歎一聲,又自接著說道:“你我相聚時間本短,現又隔了這麼長時間沒見,無怪你不敢認我了。”

羅雁秋對她這番話,自是仍然不解,但他突然想起那白衣中年道姑,既是為自己解除毒傷,救了一條性命,理應前往道謝一番,是以對綠衣少女的話,並未完全聽清,卻突然說道:

“不知令師現在何處?在下想……”

他的話卻被那綠衣少女一笑打斷,說道:“你用不著去拜見我師父啦,這一切還都是她老人家安排的呢。”

羅雁秋麵容一正說道:“常言說,受人點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我現下雖無法報答於她,但對這救命之恩,我羅雁秋決不敢忘懷。”

綠衣少女見他盡說這些,不禁微感焦急,說道:“別說啦,什麼報答不報答的,你隻要對我好,她老人家就高興啦!”

羅雁秋道:“這話不錯,我一定好好待你就是。過去之事,我也決不計較了。”轉身向洞外大步走去。

綠衣少女心下一急,大叫道:“秋弟,秋弟,紅姊姊還有話說,你到哪裏去呀?”

原來羅雁秋見淩雪紅也穿著一身綠衣,誤以為是在“七絕山莊”所見的綠衣女子,他曾挨了那綠衣女子一掌,是以說出這“過去之事,我也決不計較”的話來,此時見問,住足轉身說道:“你還有什麼要說嗎?”

淩雪紅嬌靨上滿現幽怨,緩緩走到羅雁秋身前,伸出兩隻玉手將他的雙手抓住,羞赧地說道:“你我都……”說此倏然住口,她雖曾和羅雁秋在大巴山的一個石洞中繾綣多日,但終不好赤裸裸地說出。

羅雁秋本是天生情種,且在祁連山“七絕山莊”中,對那綠衣少女暗生愛戀之心,此時一見淩雪紅吐氣如蘭,一雙柔荑握著他的手,早是心神一蕩,也未聽清淩雪紅說的什麼,隻是把一對星眸直勾勾地盯在她粉麵之上。

淩雪紅拉著羅雁秋向那鋪著枕寢等物的繡榻走去。

羅雁秋突然瞥見枕邊放著一支通體瑩白的玉簫,探手拿起,一邊把玩,一邊說道:“剛才我在洞外聽到的簫聲,可是你吹的嗎?”

淩雪紅一笑說道:“不是我吹的,難道這洞中還有別人不成?”

羅雁秋道:“你再吹奏一曲好嗎?我生平之中還未聽過這麼美好的簫聲。”

淩雪紅深情地瞟了羅雁秋一眼,說道:“你怎麼不叫我姊姊啦?

要叫我聲姊姊才會再吹給你聽。”

羅雁秋道:“你我之間,也不知道誰小,怎好胡亂稱呼?”一笑又道:“我就是叫你聲姊姊也算不得吃虧,好姊姊,你就吹一曲給我聽吧。”

淩雪紅格格一笑,將那玉簫自羅雁秋手中接過,湊近口邊,立刻,一縷簫音,咿咿唔唔響了起來。

羅雁秋坐在床上,傾耳靜聽,隻覺得這簫聲和在洞外所聽到的,又是不同,不僅極盡柔媚,而且蕩漾著無盡春意……

羅雁秋一聞這簫聲,欲焰又起,他星目之中,閃射出駭人的光芒,伸手抓住那支玉簫,放在一邊,急促地說道:“不要吹了。”一把將淩雪紅的玲瓏嬌軀,抱入懷中。

淩雪紅見羅雁秋這般光景,全不似以前的憐香惜玉,不禁驚叫一聲道:“秋弟,你……”

玉手微揮,將羅雁秋緊抱著的雙手推開。

羅雁秋俊麵一紅,立時生出羞愧之心,一躍而起,赧然說道:“在下一時迷失靈智,冒犯之處,尚望姑娘見諒。”急向洞外走去。

淩雪紅心下一急,竟然哭了起來,連聲叫道:“秋弟!秋弟!你回來,我不是不依你!”

但羅雁秋去意似是極為堅決,仍然繼續向外走去。

須知他剛才被簫聲引起了欲焰,一時不能自己,便發出原始的衝動。因他自喪失記憶後,在幽穀中一向是頤指氣使,哪裏知道什麼溫柔體貼,憐香惜玉之事。然而他又是深具良知,生性高傲之人,自尊心尤強,是以一旦被拒,便即又羞憤又自責地急走而去。

淩雪紅銀牙一咬,強自忍住哭泣,一躍追上,擋住他的去路,說道:“秋弟,你又要棄我而去嗎?唉!自你離我而去之後,我雖是恨之入骨,但卻也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羅雁秋劍眉一軒,冷然說道:“天下之間,居然有像你這般不知羞恥的女子!”

他把淩雪紅誤認為在“七絕山莊”所遇的綠衣女子,雖對她有一種愛戀之情,但卻毫未發生情感,剛才的行為,隻是一時情欲衝動,是以說完之後,仍是奪路而去。

但淩雪紅對他卻是一片癡情,不能自拔,羅雁秋雖是說出這等話來,她竟然隱忍下去,幽幽說道:“我對你既已委身相事,思念於你,也是理所當然,這也算不得不知羞恥。”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那你倒是個三貞九烈的女子了?”他竟以為淩雪紅是個淫蕩的女子,一轉身抱起她的嬌軀,又大步向洞內走去。

半個時辰之後,卻見一條人影急急走出,漸漸在沉沉夜色中消失。

洞內,留下一聲聲低泣……

紫虛道人見淩雪紅對嚴燕兒的哭叫毫不理會,竟自跨上雕背而去,他不由得意地笑起來,笑罷,急步至雙飛環鄭元甲身側,極表關切地說道:“鄭堂主,你的傷勢嚴重嗎?”

他不等鄭元甲回話,竟自探手懷內,取出一隻澄黃色小瓶,傾出兩粒黃色丹丸,遞與雙飛環鄭元甲,又道:“鄭堂主且服下此丸,雖無連筋接骨之效,但卻有止痛回血之功。”

鄭元甲勉強忍住疼痛,伸手接過丹丸,投入口中,躬身說道:“多謝掌門師祖賜贈靈丹!”

紫虛道人微微一笑,轉首向黑神君吳兆麟道:“你且扶鄭堂主到流馬輕軺內休息。”緩步向神醫俠萬永滄走去。

武當派被製住穴道的一幹小俠,俱各臉色大變,目光一齊向神醫俠萬永滄投去。

但神醫俠臉上卻是一片淡漠之情,見紫虛道人一步步走來,他竟緩緩閉上雙目。

紫虛道人微笑說道:“萬兄可是覺得疲倦嗎?”他伸手解了神醫俠萬永滄被製的“風府穴”和“啞穴”,但卻同時又點了他另外幾處穴道。

神醫俠身形一顫之下,雖仍不能移動分毫,卻可啟口說話了。

紫虛道人又是微微一笑,說道:“萬兄可有什麼話要說嗎?”

神醫俠長眉陡揚,霍然張目,兩道湛湛神光電奔而出,注視在紫虛道人臉上,厲聲說道:

“大丈夫可殺不可辱,廢話少說,你就快些動手吧!”

紫虛道人仍是不動聲色,一笑說道:“萬兄的吩咐,貧道本應遵行,但貴我兩派門下,同屬三清弟子,貧道又怎忍驟然下此毒手?”

他一頓之後,續道:“貧道且委曲各位道兄大駕往敝派總堂一行,也好對貴我兩派過節作一了斷。”

神醫俠冷笑一聲道:“你以為用此種卑劣手段,將我等擄上大雪山,事情就能解決了嗎?”

紫虛道人負手卓立,仰首望著天上悠悠浮雲,說道:“不知道兄卓見如何?”

神醫俠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再回答。

紫虛道人道:“萬兄既是不願表示意見,想是因為還牽涉著貴派兩位友人,那貧道就請教尚、柳兩位大俠了。”

他兩手起落之間,又如法炮製地解開江南神乞尚乾露和瘋俠柳夢台的“啞穴”和“風府穴”,同時也點上另外幾處穴道。

尚乾露和柳夢台兩人因半晌不能說話,所受委屈太久,此時一旦啞穴被解,齊聲破口大罵。

雪山派外三堂中另兩位堂主邵文風和鄧玉珍以及黑神君吳兆麟同時怒喝一聲,圓瞪雙目,大步向兩人身前逼去。

紫虛道人揮掌命他們退下,嘴角牽動,剛要說話……

突然,他眉頭一皺,麵現惱怒之色,厲喝道:“你們幹得好!”

他此言一出,不僅邵、鄧、吳三人惶然怔立當場,連江南神乞和瘋俠等人也感一愕,不知他說出此話是何用意。

江南神乞微愕後,怪目轉動一下,突然縱聲大笑起來。

原來矮方朔聶耳乘邵、鄧、吳三人齊往江南神乞和瘋俠逼近之時,突地身形一轉,便到了幾乘流馬輕軺之前,出指如風,乘幾個禦車大漢不備之際,連點了幾個人穴道,同時將剛行登車養傷的雙飛環鄭元甲拖出車外,以作人質。

因他出手迅疾,被製住穴道之人未能發出任何聲息,是以在場之人俱都渾然不覺,等紫虛道人發覺之時,再想出手搶救,已是無及。

此時,神火真人邵文風、玉麵女魔鄧玉珍和黑神君吳兆麟三人見此情景,不禁臉上一紅,垂下頭去。

紫虛道人臉色驟然一變,但瞬即恢複常態,仍然卓立原地不動,對矮方朔此舉,竟直如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