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寸才去後,哈木大師繼又一心專注於“密宗大陣”之中。
這時的雁秋,隻因這“密宗大陣”久克不下,便盤膝坐了下來,以逸待勞,他一邊揮舞著雙手,抗拒“密宗大陣”的攻勢,一邊暗自默思破陣之法。
此時經他稍一細心琢磨,便已領悟其中奧妙,急忙躍起身形,一式“八步趕蟬”,奔至艮門,繼之將身一側,便已混入陣勢之中。
隻見他東一掌,西一掌,頓時將整個“密宗大陣”,打得七零八落。
哈木大師一見雁秋奔近“密宗大陣”艮門,便知情形不妙,方待起身搶救,雁秋已滑身溜入陣中。
哈木大師眼巴巴的望著眾僧侶,俱皆喪命雁秋掌下,隻聽他暴吼一聲,掄杖向雁秋撲去。
雁秋一見哈木大師撲來,哈哈一笑,道:“你來的正是時候,趕快與你們同伴同回西域去吧。”
話落掌出,一式“煙雲散落”,迎著哈木大師飛撲之勢,拍擊過去。
哈木大師已生同歸於盡之心,見勢卻不躲閃,依舊疾向雁秋撲下。
這時雁秋若不躲讓,勢必釀成兩敗俱傷之局,是以忙將身形向旁一閃,剛好銅杖擦身而過。
哈木大師一杖擊空,即把身形一旋,同時手中銅杖,掄得密不透風,直逼得雁秋不但無法出掌抗拒,而且節節後退。
哈木大師一百零八式杖法,堪堪用完,倏地身形一躍,便欲施展生平絕技“擒龍降虎”
八打。
雁秋不明就裏,驟見哈木大師身軀淩空,以為有機可乘,忙把招勢一變,即欲飛撲過去。
就在雁秋身形欲起來起之際,哈木大師一式“回頭望月”,杖挾雷霆萬鈞之勢,向雁秋砸來。
雁秋這時身飄腳浮,要想按這一招,確實困難,忙不迭把上身一弓,同時往外一閃,避過這一險招,隨手抓起一隻死虎,向銅杖之上迎去。
哈木大師已得先機,豈肯輕易放過,忙將銅杖一扯,竟又如影隨形般的撲將過去。
雁秋先機一失,處處受製。
他見哈木大師銅杖撲到,硬把身軀一旋,隻聽“蓬”然一聲大作,哈木大師掄杖雙手直感一陣酸麻,銅杖之上卻染上了一片血跡。
哈木大師會心一笑,以為這一杖已然得手,縱然不把雁秋打得骨碎骸離,也勢必被他銅杖打出十丈開外。
事實大謬不然。這時那羅雁秋不但沒有負傷,反而鼓足餘勇掄起被哈木大師一杖削去一半的虎屍,向哈木大師欺身撲去。就當哈木大師注目尋找他的屍體之際,他已到了哈木大師近前,哈木大師突地一怔神,連“啊”都未及啊出聲來,便被雁秋所掄的死虎,砸個正著,頓時魂歸極樂去了。
雁秋奔至虎骸堆中,欲找司徒父女以及碧玉丫環的蹤跡,卻一無所見,心想:難道三人被虎拖走了?
抬頭一看,雙龍堡中之人,俱皆無影無蹤,雁秋心說:你們縱然藏入地洞,我也要把你們拖出來,一個也不饒。
於是飛身向雙龍堡掠去。
雙龍堡占地寬廣,雁秋進入堡門,又奔馳了盞茶時份,始到櫛次鱗比的建築物之旁,內中鴉雀無聲,像是無人居住一般。
雁秋心中透著古怪,暗忖:莫非這片刻工夫,他們俱皆離了此地不成?
他心念至此,便逐室探去,果然,當他走完整個雙龍堡,竟連一人也未看見。
雁秋臉上浮起一層苦笑,道:“好快的動作。”
這時東方已現曙光,簷前麻雀也開始啁啾。
雁秋滿腹狐疑,一無所獲,索性坐於簷下,等待黎明。
剛一坐定,便感頭腦一陣暈眩,心知有異,方待運功提氣,已人事不知。
原來他中了馬寸才預先散布在雙龍堡中的“延命奪魂散”的毒。
待他醒來時,已被關囚車,車聲轆轆,迤邐而行。
隻聽那車夫道:“我說傅順啊,咱們這趟差可真倒黴。”
那傅順正騎著馬,押著囚車往前走,突聞趕車的劉利向他閑聊,便接口道:“可不是嘛,這一趟跑下來,少說也要三五個月,說不定,過年都趕不上回家吃年夜飯嘍。”
“這還是小事情,他XX的,咱們堡主同司徒小姐成親,連喜酒都不容咱們喝,便催咱們出來,他圖痛快,難道不知道咱們家中還有老小嗎?”
羅雁秋被縛囚車之中傾聽倆人所談之活,已知司徒父女和碧玉丫環三人,俱皆被俘,並且那馬寸才將司徒乃秀視為他所必得。令雁秋聽來,大感酸楚。
他想越車去援救司徒父女和碧玉丫環,但四肢被綁,兩肩亦被鐵索所拴,痛楚難熬,一動不能動。再一試運真氣,竟連半點力道也施展不出,這才知穴道受製。
雁秋被困囚車之中,忍受巨痛,默自忖思,這時他內心所受的煎熬,猶比外界加於他身上的痛楚,還要劇烈三分。
他不知他的生命是否到此即將了結,抑或還有新的遭遇?
因此,思前想後,亂作一團,直到日暮投宿,他仍胡思亂想不已。
突然,一聲喝叱把他由沉思中驚醒,隻聽那人道:“他XX的,你作夢啊?老子把飯端來了,你要不要吃?”
雁秋舉目向他瞪了一眼,未作答複。
那人滿麵橫肉,暴眼一瞪,凶霸霸地罵道:“他XX的,你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再不服氣,我便把你這對眼睛挖出來!老子沒有閑情與你嚕嗦,滾你娘的蛋,餓死活該!”
嘩啦一聲,一碗連湯帶水的飯食,傾潑在雁秋的臉上,然後轉身徑去。
雁秋受此淩辱,但卻無可奈何!
他欲咬舌自戕,了此殘生,免遭奚落,無奈這時連這份能力也已失去,不由落下兩行悲淚。
雁秋已失去了生存的意義,可是求死不能,一天複一天,也不知過了多久。
已近中秋,明月高懸,雁秋在車上想著雪紅姊等人,卻忘了前時與肖俊所訂的約會。
在那衡山雁鳴峰頂,正徘徊著十數人影,他們像是極其不耐的轉來又轉去,直到月影偏西,始聽一陣蒼老的聲音,打破了夜空的寂寞,道:“肖賢侄,恐怕雁秋這孩子已經忘了與你訂下的這個約會,是不會來了。”
發話之人乃是一青袍道長,月光下隻見他麵貌清瘦,壽眉入發,目光如電,長髯隨風飄擺。
那被喚為肖賢侄的,不消說,定是那位與雁秋訂下約會的肖俊了。
這時他聞喚,連忙湊近道長身前,道:“悟玄子老前輩,諒那秋弟是絕對不會忘記的,因為他在數月之前,不但將這消息透露給寒瑛姊姊等一幹人,並且也告訴了文龍師弟,所以他們才都能屆時趕到,但不知為了什麼,唯獨雁秋弟他自己卻未來。莫非他仍在江北,而未能趕到不成?”
他這裏話猶未了,突聞寒瑛叫道:“你們看,山下奔來這條黑影,莫非就是秋弟不成?”
眾人聞聽,俱皆圍攏過來,沿著寒瑛手指,往下望去。
果然,隻見一條黝黑身影,由山下兔起鷹落般的往山上奔來,不須臾,便已來到近前,眾俱皆運目細瞧,但無一不感大失所望。
原來這時奔上山來的,不是他們心目中的羅雁秋,而是深賦俠肝義膽,令人敬仰的周衝。
隻見手中提著兩顆血淋淋的人頭,一群少年人俱皆不知他手上這顆人頭是誰,可是卻瞞不住悟玄子,他一眼便看出那是追命閻羅馬百武和水底皎梁子川項上的首級。
周衝一亮相,寒瑛與玉虎兒,俱皆盈盈拜倒,玉虎兒道:“周師叔一向可好,你可令小侄想煞了。”
玉虎兒受周衝恩惠甚多,所以當他話完,已經淚流滿麵。
周衝忙一步上前,先扶起寒瑛,複又將伏地下拜的玉虎兒扶起,道:“你們不必多禮。”
“我能見到你們一個個長大,真替九泉下的九峰已高興不已。”
肖俊、梁文龍、餘棲霞、梅影仙等人,均曾聽說過周衝的義舉,這時俱趨身上前,行拜見之禮,周衝還禮畢,即忙奔至悟玄子麵前,雙膝下拜,可是身形來拜下去,已被悟玄子一股罡氣托住,悟玄子道:“周壯士何以行此大禮,貧道實不敢當。”
周衝見悟玄子既不接受他的大禮,也就不再勉強,但卻恭恭敬敬一揖,然後對寒瑛道:
“你們都在,何以唯獨雁秋賢怪不在這裏?”
悟玄子正為這事焦急不安,想不到周衝開口便問這一件事,不由頓時大感不安道:“周壯士,我們等了已有數個更次,不見他來,正在焦急。”
周衝失望的望了望他手中的人頭,道:“我特攜仇人馬百武首級一顆到來,就是想同雁秋賢侄等拜祭一下我那恩兄。”
寒瑛聞言,不由嚎啕大哭,一群少俠,頓時俱皆悲慟不勝。
悟玄子向周衝點了點頭,道:“想不到你竟帶著仇人人頭,作為祭禮,實在令人敬佩。”
周衝道:“老前輩過獎,我周衝能得梁子川這賊人項上人頭,無非是途中巧遇,和羅氏兄嫂的庇佑,才能取下賊人的首級來祭奠兩位兄嫂在天英靈。”
周衝指著山林一株巨鬆,繼道:“羅大俠夫婦二人,俱皆安葬於此,我們這就下去拜祭一番罷。”說完話一言不發地前導眾人,直向那株巨鬆所在地奔去。
當年羅九峰夫婦屍體,俱皆由周衝收殮,自然絲毫不錯。周衝率眾人來到巨鬆之下,伸手撥了撥枝葉茂密的藤葛,複又探首向內張望了一下他當年所封閉的洞石,紋絲未動。
這才將手中人頭,端端正正的放在洞前,哽咽道:“九峰兄嫂,你們大仇已報,我們特地帶上仇人人頭,奠慰兄嫂在天之靈。”
話未完,珠淚已奪眶而下。
這時,肖俊、梁文龍已點燃他們所帶來的錫箔冥錢。拿出馬百武人頭,與梁子川的首級並列一起。
羅寒瑛早已哭得猶如淚人,在墓前拜了三拜。
依次是周衝、肖俊、梁文龍、於飛瓊、梅影仙、餘棲霞、玉虎兒夫婦。
就當玉虎兒剛剛拜畢,突然夜幕之中,飛來一匹快馬。
眾人俱都以為是雁秋趕來,所以才都以渴望的心情望著那匹駿騎,可是當那乘騎來到近前,又不禁令人大失所望。
原來這時所來之人,乃是一女流,並且無一人能相認。
可是她卻在眾目睽睽、暗自稱奇之中飄身下馬,走近來望了望眾人,複又望了望地上所排列的兩具人頭,繼之蹲下身來,亦將她手中包裹放下。
她卻不慌不忙的解開她的包裹,赫然現出一顆人頭。
周衝目睹這少女所亮的人頭,第一個發出笑聲道:“原來是碧眼神雕胡天衢!”
悟玄子目睹那女娃將包裹打開,亮出胡天衢人頭,道:“這真是天假人意,居然三名主凶,無一漏網。”
寒瑛眼淚滂沱,側目看了一下胡天衢首級,心中頗感不忍,因為對方對她十數年的教養之恩,令她無時敢忘,所以,她一再在雁秋麵前,替他說情。
雖然雁秋答應了她決不殺他,不料他卻死在別人之手,供奉在父母墳前。
寒瑛將胡天衢首級供好,隨後伏身拜了三拜。
那女子襝衽一禮,道:“小女太史瀟湘,請問閣下何人?那羅相公現在身在何處?”
太史瀟湘一開口便問起羅雁秋,周衝這才恍然大悟,心想,這一定是雁秋的紅粉知己了,否則,她何敢冒大不韙將胡天衢首級送來,於是道:“在下周衝,羅九峰大俠義弟,辱蒙女俠贈上隆義厚典,實令我等感激不盡。”
太史瀟湘見他隻顧一味說客套話,而竟未答她雁秋的何在,於是頓感不耐地繼又問道:
“周老前輩不必客氣,那雁秋難道不在嗎?”
周衝點了點頭,道:“我們以為他與肖少俠訂下約會,定然不會有失,料想不到他竟未能趕到。”
太史瀟湘見周衝臉上憂色,忙插口道:“江湖多凶險,也許發生了意外。”
悟玄子這時壽眉一蹩,道:“太史女俠之言,似乎頗有道理,今夜我們俱皆在此等他一宵,他若不來,我們再從長計議罷。”
周衝這時悶聲不響,焦急的在墳前來回的踱著大步。
寒瑛悲傷過度,竟接連暈厥過去三五次,這可忙壞了萬翠蘋、餘棲霞和於飛瓊等人。你勸一句,她勸一句,七嘴八舌,說好說歹,才止住寒瑛悲泣。
星移鬥轉,眼看便已天明,而那羅雁秋卻一直未曾出現。
悟玄子望了望發白的東方天色,長歎一聲道:“看來他是不會來了。”
周衝道:“近來江北一帶謠傳頗多,說羅雁秋在那裏殺奸除惡,我這就打算與各位告辭,前往一看虛實。”
太史瀟湘迫不及待地插嘴道:“我也隨老前輩去!”
“我也去!”
“……”
一時,眾人俱皆表示意欲同往。
周衝見眼前這般年青人,俱都對雁秋這般關懷,自無話說,悟玄子因要事在身,未克與這一夥人同行,但也結隊走下衡山,始互道珍重,分途而去。
周衝這一夥人,不分晝夜,直奔江北而去。
韶光如駒,轉眼已是臘鼓頻催,周衝、羅寒瑛等一行十數人,冒著嚴雪東打聽,西打聽,絲毫未曾得到有關羅雁秋的消息。
當夜飯畢,寒瑛忍不住對周衝道:“周叔叔,近半月以來,我們跑遍江北一帶,為何未得雁秋半點消息?”
一盞通明油燈,照著她蒼白而帶憂傷的麵容。
餘棲霞聞言,更是威不自勝,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她瞥了寒瑛一眼,瞬即把螓首低垂下去。
於飛瓊雖然是一個心地開朗之人,可是經過這一陣子的日夜折騰,終日為尋不到雁秋所惱,人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她聞言輕籲一聲,道:“難道他……”
她不敢說下去,他究竟怎麼樣了,為什麼忽然失去了消息?
難道是遭了不測?這是眾人均所默認的,但卻無一人敢說出口來。
黃秀芷雙目炯炯將全室中人打量一遭,道:“雁秋哥哥要是遭了不測,一定會有傳聞,決不致默然無聞的一點動靜也沒有,也許說不定他已回江南去了。”
肖俊神色始終是默然,在他心中宛如有塊重鉛。
玉虎兒聽完秀芷一段話,苦澀的臉上掠起一抹笑意,道:“秀芷妹不提,我倒忘記了。
諸位還記得嗎?我們那日與雁秋相逢,不是曾見了那聶耳聶老前輩麼,聶老前輩所說的話,各位還記得不?”
玉虎兒這一說,在座之人,除了周衝和少數人不知底細外,大部分人均都喜形於色,羅寒瑛容光煥發,唉了一聲道:“我真把這件事早就忘了。”
秀芷高興的跳下坐位,揚聲道:“敢情你們記起來雁秋哥哥的下落啦?”
因為那日她到的較遲,未見聶耳聶老前輩,所以不知聶耳交代下來的約會。
於飛瓊性情與秀芷相近,因而甚是喜愛秀芷,但隻因近來心情鬱悶,是以,情致始終提不起來。
這一刻想起了雁秋的去向,頓時心情大爽,拉住秀芷的柔荑道:“秀芷妹,讓我告訴你,你那雁秋哥哥,可能到武當山七星峰三元觀去啦!”
黃秀芷瞪著大大的秀目,笑道:“你別一味的你、你、你的好不好,難道雁秋哥哥是我一個人的?你叫他甚麼?”
於飛瓊羞得耳根發紅,掄起粉拳,對秀芷道:“你再貧嘴,看我捶你不!”
秀芷見情勢不妙,轉身便往人縫裏鑽。
這一晚大家都很愉快,尤其經過兩位年幼的姊妹這一打鬧玩耍,更感輕鬆愉快,俱把日來積結心頭的憂傷,驅散一空。
周衝同肖俊、玉虎兒、梁文龍等人又談論了一下當前武林情勢,均感到道消魔長,長此下去,終有一日,白道英雄豪傑,俱被雪山、崆峒個別戕害,說實在的,當前能與雪山、崆峒抗衡者,已廖如晨星。是以,幾人愈覺前途暗淡。
玉虎兒道:“據傳說雁秋師弟得獲百妙秘籍真傳,如若此言不訛,我們則可賴雁秋師弟的神功真傳,與他們雪山、崆峒拚上一拚。”
周衝年齡已老,所以涵養工夫要比年青人強,他這時輕咳一聲道:“傳說固然是如此,但我們終究仍未見到雁秋,卻也不能完全相信,等待日後我們見到雁秋再說吧。”
他們津津樂道,寒瑛等數女俠,早已分別溜出房去,集到另一房中,說笑打鬧起來,因為她們太高興了,所以興致特別好。
周衝等人又談了一陣百妙秘籍之事,時已深夜,始互道晚安,分房安息。
他們這邊雖已散了場,可是那廂一幹女流,是猶未盡興,隻聽你調侃她一句,她揶揄你一語,禮尚往來,互不相讓,嘻嘻哈哈直鬧到三更過去,始被周衝相勸,各自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