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七情六欲邪魔外道(4)(2 / 3)

傍晚酉時鈴川妖宅的後麵,一棵老米櫧樹像一個披頭散發的瘋女人般聳立在地上。樹下有一扇破舊的折疊門,那旁邊是一間小堆房,由於埋在一大堆舊柴火及枯樹枝之間而幾乎被人遺忘了。

梳卷髻阿藤曾經在此處從與吉口裏得知丹下左膳對彌生的戀慕之情,然後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綠麵的女夜叉。

此時,在越發昏暗的黃昏中,隻聽得到裏院那邊傳來刀棍互相撞擊所發出的鏗鏘聲—廳堂前的草地上正上演著一於今十八時。

出獨臂劍客左膳與捕快們廝殺混戰的武鬥戲。此處位於宅子的後麵,因而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低低的風不時地刮過來,米櫧的樹梢隨風擺動,似乎在逗弄著寒空中的滿天星鬥,偶爾還發出嗚嗚的聲音—一片淒涼的黃昏之景。

而這個時候,庭院的一個角落裏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如同被鬼魂附體了一般步履蹣跚地朝小堆房走過來。

那黑影把耳朵貼在堆房的門上聽了聽裏邊的動靜,又仔細聽了聽周圍的聲響。但宅子裏現在正因官差的闖入而陷於騷亂中,沒有人會到這兒來。確定了這一點後,那黑影便不聲不響地進了堆房,然後又立刻出來了。

不用說,這個人便是佐代阿婆。她與源十郎在屋內交談的時候,左膳就和擁進宅內的捕快們展開了殊死搏鬥,於是她便悄悄從屋子裏溜到宅後的小堆房來了。

她手裏握著一把從堆房裏拿來的鋤頭。傍晚拿著鋤頭到這兒來是要幹什麼呢?再一看,佐代已走到了小堆房後麵的米櫧樹下,迫不及待地舉起鋤頭在樹根旁的地上挖了起來。

奇怪!這塊地好像不久前剛剛有人挖過似的,表麵看起來很堅硬,但剛用鋤頭挖了幾下,鬆軟的土裏便一下子隆起一小截利器般的東西,在佐代腳邊露出來。

鋤頭在微暗的暮色中閃著白光,金屬紮進土裏時發出的聲音打破了四周的寂靜,地上的洞越來越大了。

佐代阿婆喘著粗氣,肩膀不住地抖動著。她瞞著其他人偷偷跑到這小堆房後邊來,到底是要挖什麼東西呢?事情發生在幾天前的夜裏。由於年紀大了,佐代夜裏常常失眠。那一夜,睡不著的她起來上茅房,無意中在小窗邊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外,便發現了一個人影。本應睡在離庵裏的丹下左膳此時卻出現在小堆房附近。他在米櫧樹下挖了個坑,將一根用破布和油紙包了好幾層的細長之物放進了坑裏,正要把坑重新填上。

鈴川宅邸的門客左膳趁著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埋下了什麼東西—其實這是他的一個機密計劃:將乾雲丸暫時藏起來,對外謊稱寶刀被那五個防火裝束的武士搶走了,以此騙過榮三郎以及妖宅內的其他人。然而,他的這一舉動全被佐代看在了眼裏。佐代還在談話中把此事告訴了源十郎,因而她才想利用宅內的混亂挖出乾雲丸,然後將它拿給榮三郎作為一個交換條件,要求他阿豔斷絕夫婦關係。

老婆子佐代揮舞著鋤頭,一刻也不停歇地挖了下去。沙土與碎石不斷飛濺,埋在土裏的乾雲丸終於出現在佐代的眼前,而此刻,遠處傳來了梳卷髻阿藤為救左膳而射出的那一聲槍響。

自兩把夜泣之刀分開之後已過了幾十日,乾雲丸思慕著同伴坤龍丸,夜夜哀寂地哭泣,無止盡地渴求著人血。這把引發佩帶者的邪惡欲望,給人間帶來無數悲劇的乾雲丸,至此才真正地離開了丹下左膳之手。

佐代蹲在地上,深深地探下身去,把沉重的寶刀從坑裏抱了出來,在黑暗中啪啪地拍著沾在刀上的泥土。

阿藤與左膳的身影已沒入昏暗的暮色中,捕快們都手忙腳亂地追了出去。

庭院裏隻剩下源十郎一個人,他仍然站在廊子上,久久地發著呆。

同心大概很快就會回來對自己進行審訊了吧。或許還會被傳去奉行所。不過在那之前,官差們還得向總管小普請的官員青山備前?守大人通報一聲並履行一些相關手續,所以今天夜裏暫時還不會有事。審訊時隻要多說幾句好話為自己辯白,巧妙地搪塞一下應該就能從此案中脫身了—源十郎如此想著,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以為官差們還會再回來,便繼續等了一會兒,但他們似乎早就跑過了法恩寺橋,在橫川的河岸邊分頭搜索去了。拂過鬢角的風裏含著一種冰冷的氣息,麵前的庭院直到剛才為止還肆虐著刀浪棍潮,草根上都染滿了一塊塊紅黑色的斑點,大概是被抬走的受傷捕快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