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透了。源十郎就這麼站著,一動也不動。
丹下左膳似乎確信源十郎就是出賣了他的告發者,可是官差們究竟是如何查出左膳的住處的?這一點不論是對源十?前國。日本舊國名。位於今岡山縣東南部。
郎還是對左膳而言,都是個謎。“左膳那家夥似乎還對我懷恨在心,真是個笨蛋。”源十郎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同時,左膳那強大得可怕的劍術及毒蛇般的獨眼又曆曆在目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使他感到一股除了寒冷之外的懾人之氣,不禁縮了縮脖子。但他又仰起臉朝著黃昏的天空笑了起來:
“左膳,這有什麼大不了的!首先,再怎麼說都不關我的事啊!”
接著,源十郎又辯解似的絮絮叨叨地發了一堆牢騷。他剛要進屋,忽然又想起一件更讓他捉摸不透的事情,即左膳已被逼到了絕境的時候,那個梳卷髻阿藤卻突然跑出來救了他。
“哼!阿藤啊……”源十郎仿佛在咀嚼什麼東西似的,從緊咬著的牙縫擠出了這句話,但他立刻覺得自己似乎看透了這其中的一切經過。他靠在柱子上迅速地轉過了背,挪開身子撲哧一下笑了出來,然後從肚子裏爆發出一陣“哇哈哈哈”的大笑聲來。
“阿藤,啊哈哈哈,這是阿藤幹的好事啊。”他乘興又沒完沒了地嘟噥起來。不一會兒,他叫了一聲:“佐代……佐代老夫人!”
他往屋內看去時,才發現老婆子根本不在裏麵。源十郎猛地收住了笑,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周圍隻有晚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黃昏時分的幽靜比深夜時的寂靜更徹骨。濃濃的夜色中紛紛揚揚地飄起了一粒粒小白點,下雪了。源十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慌慌張張地下到了庭院裏。剛才佐代在他耳邊說過,她看到丹下左膳把乾雲丸埋在堆房後麵了,所以她要趕緊去把刀挖出來,以源十郎的名義交給榮三郎,作為交換阿豔的代價。佐代雖然是這麼說的,但說不定她已經挖出了乾雲丸並把它拿走了。若真是這樣,那左膳遲早也會為了刀的事來找源十郎討個說法。劍魔為了奪取大小兩把夜泣之刀已經把性命都豁出去了,若發現自己藏起來的乾雲沒了,那還真不知他會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想到這些,源十郎不禁有些擔心,套上院子裏穿的木屐便匆忙往宅子後麵跑去。
小小的雪片飄到他的臉上,又即刻化掉了。他看到了米櫧樹和樹蔭下腐朽的堆柴火小屋。來到樹下一看,地上果然已經挖開了一個坑。雪片如白色的蝴蝶般接連不斷地飛進那個黑洞洞的、細長的土坑裏。“佐代那個臭老太婆,到底還是比左膳搶先一步拿走了乾雲丸。這下子丹下可要麻煩了。”源十郎在心中自語著,拍了拍頭上的雪便回屋了。不過比起乾雲丸的事,今天和佐代說好的要給榮三郎的那五十兩更讓他發愁。
五百石俸祿的旗本連五十兩都拿不出來,這似乎有些讓人難以相信,可是源十郎平日借錢從來不還,早就已經債台高築了,不要說五十兩了,現在他恐怕連五兩都籌不到。
七情六欲會驅使人走上邪魔歪。“要不就殺一個吧……”源十郎在黑暗中比畫著揮刀的手勢,走到了廊子上。土生仙之助不知何時進來了,正在拉門裏麵哼著小曲兒。這一夜,江戶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