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你對此感到厭煩了嗎?”由於口裏幹得厲害,榮三郎的聲音都變樣了。“……”
“喂!”“哎呀!您這聲音是怎麼了啊?”
阿豔責備似的說道,立刻又輕蔑地笑了起來:“是啊,您說得沒錯!我就是厭煩了!”她幾乎要叫了出來,聲音裏滿是不容分說的語氣。突然,她的整個身體都傾斜了下去,頹廢地癱在榻榻米上,用尖厲的聲音連珠炮般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對!我受夠您了!像您這種在誰麵前都想裝好人、到處賣乖取寵的人,我最討厭了!既要把刀奪回來,又要和我在一起,這簡直是腳踏兩條船,若要得到其中一方,對另一方必然是要敷衍了事的,不是嗎?”
“你、你說什麼?什麼叫在誰麵前都裝好人?我又什麼時候敷衍你了?”
“您現在不就是在敷衍我嗎?比起我來,您更看重那把刀吧?您隻要拿到了刀,就算我垂死路邊您也不聞不問了吧?”
“混賬!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榮三郎嘟噥著扔出這句話後,慢騰騰地站了起來。阿豔橫眉豎目地朝上瞪著他,叫了一聲:“良人!”“還要幹什麼?煩死人了!”
“反正我就是煩人!想當初剛在一起時您是怎麼對我的?左一個疼愛又一個真心,現在倒嫌我煩人了,那可真是對不住您了!一看家裏形勢不對,您總是像個懦夫似的二話不說便往外麵跑。您好歹也是個武士,拿出點兒武士的樣子來把話說清楚啊!您都跑到哪兒去了?不說我也知道!是到西北方的麹町去了吧?是啊,那位小姐怎麼說也是您師傅的女兒,家世好又美若天仙,琴棋書畫無所不能,我和人家簡直是天壤之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還請您好好待人家了!”
榮三郎盡量把這些話當耳邊風,他痛苦地微笑著,正重新把腰帶一圈圈地纏好。
那條磨得毛毛躁躁的腰帶垂到榻榻米上,滑到阿豔的麵前時,她便抬起膝蓋緊緊地壓住了一端,說:
“聽到沒?我叫您爽快地做了個斷!我和乾雲丸之間隻能二者擇一,您要選哪一個……”
“阿豔!”榮三郎的眼裏充滿了悲哀,“好了,你聽話,我現在出去一趟,想法子為你去籌點兒銅錢。你就別刁難我了,乖乖在家裏等著啊。就聽我一次,好吧?”
“我才不呢!您能不能別再糊弄我了?您不要小瞧我,怎麼說我當初也是個小有名氣的當矢阿豔,我身邊的男人可不是隻有您一個的!”
榮三郎眯起了眼,眼神裏多了一道異樣的光。“阿豔!你……你給我坐下!”“我現在不就坐著嗎?該坐下的是您吧?”“你還真是句句跟我頂嘴啊。你最近是受了什麼刺激不成?一定是心裏有什麼不滿,所以才這樣事事挑剔,處處頂撞我吧?是不是?唉,唇槍舌劍會導致無聊醜陋的爭執,你就別再鬧了!”
“喲,您就隻顧自己了!我不會就這麼罷休的。”“你已經變了,徹底地變了。”“就算我不想變也不行啊,每天都過著這種窮得叮當響的日子,要是不變那才奇怪呢。”“你開口一個窮閉口一個窮……你就如此討厭過窮日子嗎?”
“大概是我的脾氣使然吧,總之我就是對窮日子不感興趣。話又說回來,您到底要選哪一個?要乾雲丸,還是要我?”
“住口!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無論怎樣落魄潦倒,你也還是個武士的妻子。然而你卻不辨是非,不守夫妻恩愛之道,我一忍讓你就嘮叨個沒完沒了,居然還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那些恬不知恥的話來。我看你已經鬼迷心竅了,我也不會和你計較。你捫心自問,一個人好好想想吧!”
“您又開始教訓人了!什麼事都要扯上武士的麵子和您那把刀。托您的福,我當矢阿豔都學會說如此不堪入耳的話了。您這話是說得頭頭是道,可怎麼不管管我們的生計?反而為了一把破刀就不給人好臉色看,還沒日沒夜地為了刀東奔西跑。早知如今,我當初還不如嫁個商人或者農民,找個真正在乎我的人疼我愛我一輩子呢……我心裏想的就隻有這些。”
“哼,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嗬嗬嗬,彼此彼此。”“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先把乾雲丸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再把你身上那兩把冷冰冰的刀全扔了,然後把頭發梳起來紮個俊俏的發髻,穿上身幹淨利落的條紋衣服什麼的,打扮得體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