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雙淚(2)(2 / 3)

“請您、請您等等!”“奸婦!妖婦!毒婦!”

榮三郎早已熱淚滂沱,淚水決堤般爬滿了麵頰。他一字一句地低聲罵著,哀怨的拳頭隨著無聲落下的眼淚,如冰雹似的往阿豔身上砸了下去。

這便是情愛令人痛徹心扉之處—由於愛而不得不對自己心愛的人拳腳相向。

縱使拳頭揮起的一刹那使上了多少勁,下落的過程中也漸漸沒了力氣,碰到阿豔身上時已經軟弱得如同輕輕的撫摸了。

阿豔忽然跳起來,從榮三郎的手臂下逃了出來,飛快地退到柱子下麵。

“並非隻有鈴川大人一個人寵著我,鐵匠富五郎也是,還有常來茶鋪的那個家裏開店的大少爺……”

“醜陋的女人!你還敢說!”榮三郎大喊了一聲,不知不覺地把手伸向刀柄。阿豔看了,慘白的臉上笑了笑,說:“嗬嗬嗬,您想把我砍了吧?好啊,隨您的便。不過呢,偏袒阿豔的熟客可是多了去了,要是砍了阿豔,今後您會遇到什麼麻煩事可就說不準了。”

榮三郎不說話,把武藏太郎刀從刀鞘裏拔了出來,一下子舉過頭頂。隨著一聲哭泣般的叫喊,冰冷的刀刃掀起一陣風,重重地打在了阿豔的肩上。

“嗚—”

阿豔拚命地咬著牙,柔弱的身體立刻彎了下去,痛苦地趴在榻榻米上。

榮三郎又用刀背打了一下,阿豔痛得整張臉都扭曲了。她正想爬起來,但榮三郎已經把武藏太郎刀收進了刀鞘,雙手叉在腰上直直地俯視著阿豔。

那眼神……那眼神裏藏著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情感,仿佛將人間的愛欲與憎恨全都集中到了一起。榮三郎的雙眼浸潤在一片奇異的光芒中,看起來像在哭,又像在笑。

在這片刻的沉默裏,男人與女人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眸,都急於讀懂對方眼底所飽含的深意。兩人的目光交錯糾纏,幾乎就要迸發出尖銳的聲音來。

榮三郎先開了口:“阿豔!我們當初立下了山盟海誓,直到今天我也一直對你深信不疑,可沒想到你居然是個如此汙穢的女人。不,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意這麼想。然而……”

榮三郎欲言又止,阿豔抬頭看著他,臉上閃過一絲悲傷的神色,仿佛什麼也不顧了。而榮三郎再看向她時,她已經無所畏懼地微笑起來,把那悲傷完全掩飾過去,用無聲的嘲笑催促榮三郎繼續說下去。

“然而,你最近突然性情大變,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了另一個人,我雖然不願意,但也不得不承認你已經變心。人心如流水,一旦流走了,再如何哀歎和挽留都不可能回到原處了,你說是吧?喂,你在哭嗎?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哭的呢?”

“是啊……不,沒什麼。”“我也醒悟了,哈哈哈。唉,鄙人也是個堂堂大丈夫,既然我已經明白你的心不在我這兒了,那我也不會再勉強你。如今的你對我而言隻是一副軀殼,你的心和靈魂都飛到別處去了,我再留你在身邊也毫無意義。雖然說凡事都可以商量,但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從明天開始,我們還是分開各走各的路,行吧?”

話剛出口,榮三郎便有些擔心得到肯定的回答,他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裏似乎還是對阿豔戀戀不舍,臉上滿是不安的神色,略微欠身看著阿豔。

“好、好吧,就照您的意思吧。”聽到阿豔含糊的聲音,還抱著些許希望的榮三郎驚愕地往後一仰,同時胸口也一忽兒湧上一種難以割舍的思慕之情。“那就這樣吧。”

他小聲地說著,心都要碎了。原本強忍著的淚水不由得又滲出了眼眶。

而阿豔已經失聲哭倒在榻榻米上了。“您對……”

“什麼?”“您對阿豔的照顧與恩情,阿豔至死不忘。”“哼!還說什麼廢話。”榮三郎已恢複了平靜。

他將大刀武藏太郎安國的鞘尾插進腰帶,連同短刀坤龍丸一起套在腰間,又把因刀的重量而有些鬆垮的腰帶往上提了提,然後重新整了一下大小兩把刀的位置,輕輕地下到了泥地間。

他拿上鬥笠,穿好草鞋,低著頭拉開格子門,準備從門縫鑽出去。

“良人!榮三郎少爺!”阿豔在他身後拚命地喊著,但他頭也不回,隻說道:“保重……”

“您說什麼?請再讓我看您一眼!”阿豔悲痛地抽泣著,雪白的膝蓋從亂糟糟的衣服裏露了出來,伸著雙手踉踉蹌蹌地跪著爬到橫框前,叫了一聲:“我會的!您也千萬要保重!”格子門砰的一聲關上了,男人的背影遮住了迎麵射來的陽光。不一會兒,阿豔便在房門口放聲痛哭起來,榮三郎踏在荒地水溝蓋上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也隻能當做是一場夢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