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剛一閃過,那個高個子的人看到了我們的門牌號碼,穿過街道跑上樓來,走進我們的房間,把信遞給我說:“福爾摩斯先生的。”
我心想,這正是出出福爾摩斯洋相的時候了,他剛才胡說時是沒想到這位信差正是找他的吧。我接過那人手中的信件遞給福爾摩斯,接著問道:“先生,你是做什麼工作的?”那信差粗聲粗氣地說:“先生,我是郵差,製服今天拿去修補了,所以沒穿在身上,就這樣。”我有點暗自得意地又問:“那麼在此之前你是做什麼的呢?”
“我是一名已退伍的海軍陸戰隊中士,如果您沒有回信要寄出的話,我要去忙了。”
他兩腳跟一碰,行了個舉手禮,然後出門去了。我站在客廳,麵對這位福爾摩斯先生,一時說不出任何話來。
2.花園街慘案
福爾摩斯的推論又一次得到證明,這使我很吃驚,因此更加欽佩他的分析能力了。
但我心中仍然藏著一些懷疑,恐怕這是他事先布置的把戲,打算捉弄我。這時他已讀完來信,兩眼茫然出神,若有所思。
我問道:“你是怎麼推斷出他的身份來的呢?”“我沒有工夫談這些瑣事,”他嚴肅地回答,轉身又笑著說,“原諒我的無禮。我剛才在思考別的事情,但這不要緊。很多事道理簡單,但說起來就難了。我隔著街就看見他手背上刺著一藍錨,這是海員特征。他頗有軍人氣概,留著軍人的絡腮胡,因此我推測他是海軍陸戰隊員。他態度有些自大,且帶有些發號施令的神氣,外表穩健莊重,所以,根據這些我知道他的身份。”
“真是神了。”我讚歎道。“平淡無奇,”福爾摩斯說,但他的臉上的表情也很得意。“我剛說沒有案子,這就來了。”他說著把那封信遞給我。
“這真可怕!”我看完後不由驚歎。隻見信中寫道:“敬愛的福爾摩斯先生:昨夜,在勞瑞斯頓花園街3號發生一件凶案。今晨兩點左右,巡邏警察忽見一所常年空宅內有燈光,故懷疑有詭。這名警察走入房中,見空無一物,隻有男屍一具。屍體衣著齊整,袋中裝有名片,寫著“伊瑙克·德雷柏,美國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城人”等字。
屍體既無被搶跡象,亦未發現致死原因之證據。屋中雖有幾處血跡,但死者身上並無傷痕。我們百思莫解,此案棘手。如果你在12點之前到此,我將不勝感激。——葛萊森偵探。”
福爾摩斯立刻精神煥發,披上大衣,叫我一同坐上馬車,駛向勞瑞斯頓花園街。
天空陰沉,烏雲密布。在距花園街3號大約100米的時候,福爾摩斯提議我們下車步行到房屋。
花園街3號看上去像一座凶宅。這裏有四幢房子,兩幢有人住,兩幢空著。每座房前都有一小座草木花園,把房子和街道隔開。小花園中有一條用黏土和石子鋪成的黃色小徑,一夜大雨,到處泥濘不堪。花園圍有矮牆,牆頭上裝有木柵。一個身材高大的警察倚牆站著,周圍有幾個看熱鬧的人。
我以為福爾摩斯會立刻進屋,可他卻漫不經心地在花園邊的人行道上走來走去,茫然地注視地麵,一會兒又凝視天空,時而看看木柵欄。然後兩眼盯著地麵,在小徑上來回踱步。在這潮濕而泥濘的地麵上,有許多腳印,他能從這上麵辨認出什麼來?
然而他的洞察力驚人,因此我相信他定能看出許多我所瞧不見的東西。
這時,一個淺黃頭發、麵色白皙的高個子過來迎接我們,他熱情地握住福爾摩斯的手說:“你來了,實在太好了。現場一切都保持著原狀。”
“可是那條路除外!”福爾摩斯說道,“即使一群水牛從這裏走過,也不會弄得比這更糟了。不過,葛萊森,你準是自以為已得到什麼線索,所以才允許別人亂踩的吧。”
“外邊的事是雷斯特負責的。”
“哦,你沒有坐馬車來嗎?”福爾摩斯問道。
“沒有,先生。”
“雷斯特也沒有嗎?”
“也沒有。”
“那我們到屋子裏去瞧瞧吧。”
屋內灰塵滿地,過道左右各有一門。一扇關著,另一扇通往客廳,慘案就發生在客廳裏。客廳很大,空蕩蕩的,牆紙也很舊,有的幾近脫落。正對門口處是一個壁爐,爐台上有一支紅蠟燭,客廳唯一的窗戶布滿灰塵,陽光幽暗地照進房間。
注意力再到那具屍體上:他躺在地上,眼睛凝視著天花板。大約四十歲,中等身材,寬肩膀,一頭黑鬈發,並留著短胡子,身上穿著黑呢禮服上衣和背心,淺色褲子,潔白的硬領和袖口,一頂整潔的禮帽放在旁邊的地上。死者緊握雙拳、雙腿交疊著,看來是臨死時有過一番痛苦的掙紮。僵硬的臉上露出恐怖神情,齜牙咧嘴的。我曾經見過各式各樣的死人,但是還沒有見過比這個更為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