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是從普利茅斯的一家旅館拍來的,華生,”他說,“我從牧師那裏了解到旅館的名字,我就拍電報去,查核列昂·斯特戴爾博士所說是否屬實。看來,昨天晚上他確實是在旅館度過的,確實曾把一部分行李送上船運到非洲去,自己則回到這裏來了解情況。對這一點,你有何想法,華生?”
“事情和他利害攸關。”
“利害攸關,對。有一條線索我們還沒有掌握,但它可能引導我們理清這團亂麻。振作起來,華生,全部材料還沒有到手。一旦到手,我們就立即可以把困難遠遠丟到我們後麵了。”
福爾摩斯的話多久才能實現,將為我們的調查打開一條嶄新出路的新發展又是多麼奇特多麼險惡,這些我都沒有去想過。早晨我正在窗前剃胡子,聽見了嗒嗒的蹄聲。我朝外一看,隻見一輛馬車從那頭奔馳而來。它在我們門口停下。我們的朋友,那位牧師跳下車向花園小徑跑來。福爾摩斯已經穿好衣服,於是我們趕快前去迎他。
我們的客人激動得話都說不清楚了。最後,他氣喘籲籲、不停地敘述其他的可悲故事。
“我們被魔鬼纏住了,福爾摩斯先生!我這個可憐的教區也被魔鬼纏住了!”
他喊道,“是撒旦親自施展妖法啦!我們都落入他的魔掌啦!”他指手畫腳,激動萬分。如果不是他那張蒼白的臉和恐懼的眼睛,他簡直就是個滑稽人。最後他說出了這個可怕的消息。
“莫蒂墨·特雷根尼斯先生在晚上死去了,特征和他妹妹一模一樣。”
福爾摩斯頓時精神緊張,站了起來。
“你的馬車可以把我們兩個帶上嗎?”
“可以。”
“華生,我們不吃早餐啦。朗德黑先生,我們完全聽你的吩咐。快,快,趁現場還沒有被破壞。”
這位房客占用了牧師住宅的兩個房間,上下各一,都在一個角落上。下麵是一間大起居室,上麵一間是臥室。從這兩間房望出去,外麵是一個打槌球的草地,一直伸到窗前。我們比醫生和警察先到一步,所以現場的一切如舊,完全沒有動過。這是一個三月多霧的早晨。且讓我把我們見到的景象描繪一下,它給我留下的印象永遠無法從我腦海裏抹去。
房間裏,氣氛恐怖而陰沉,十分悶熱。首先進屋的仆人推開窗子,不然就更加令人無法忍受了,這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房正中的一張桌上還點著一盞冒煙的燈。死人就在桌旁,仰靠在椅上,稀疏的胡子豎立著,眼鏡已推到前額上,又黑又瘦的臉朝著窗口。
恐怖已經使他的臉歪扭得不成形了,和他死去的妹妹一樣。他四肢痙攣,手指緊扭著,好似死於一陣極度恐懼之中;衣著完整,但有跡象表明他是在慌忙中穿好衣服的。我們了解到,他已經上過床。他是在淩晨慘遭不幸的。
隻要你看見福爾摩斯走進那所性命攸關的住房時那一刹那所發生的突然變化,就會看出他那冷靜外表裏麵的熱烈活力了。他頓時變得緊張而警惕,眼睛炯炯有神,板起了麵孔,四肢由於過分激動而發抖。他一會兒走到外麵的草地上,一會兒從窗口鑽進屋裏,一會兒在房間四周巡視,一會兒又回到樓上的臥室,真像一隻獵狗從隱蔽處一躍而出。
他迅速環顧臥室一周,然後推開窗子。這似乎又使他感受到某種新的興奮,因為他把身體探出窗外,大聲歡叫。然後,他衝到樓下,從開著的窗口鑽出去,躺下去把臉貼在草地上,又站起來,再一次進到屋裏。精力之充沛,好似獵人尋到了獵物的蹤跡。
那盞燈隻是普通的燈。他仔細作了檢查,量了燈盤的尺寸。他用放大鏡徹底查看蓋在煙囪頂上的雲母擋板;他把附著在煙囪頂端外殼上的灰塵刮下來,裝進信封,夾在他的筆記本裏。最後,當醫生和警察出現時,他招手叫牧師過去。我們三人來到外麵的草地上。
“我很高興,我的調查並非毫無結果,”他說道,“我不能留下來同警官討論此事,但是,朗德黑先生,如果你能替我向檢查人員致意,並請他注意臥室的窗子和起居室的燈,我將感激不已。臥室的窗子對我們很有啟發,起居室的燈也很有啟發,把兩者聯係起來,幾乎就可以得出結論。如果警方想進一步了解情況,我將樂意在我的住所和他們見麵。華生,現在我想或許還是到別處去看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