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並不會阻礙修行者的視覺能力。
盛建土石巨堡的樓沙國之城,夜晚的風幹燥而寒涼,才是入夜並不多時但沙土凝砌的錯落街道當中卻是極少有人走動,顯得蕭條而靜謐。
禦氣飛行了許久的慕邊與漁姨體力急劇削弱,疲憊不堪的兩人在樓沙國都城境外的一堵巨大防沙牆之上緩緩落下,寒涼幹燥的夜風持續不斷的從各方向刮來,吹亂了立定在土牆之上兩人的衫袍,也吹亂了漁姨精心梳理的高髻盛釃。
“沒有人跟來。”女子望向少年,好看的眉眼此時已經十分疲憊。
少年回答道:“元嬰強者相對,打多久很難說,但……”少年說道此處竟是覺得沒有說下去的必要,於是收聲打住無奈笑笑。
漁姨靜默不語,她自然明白少年話中含義,修為相當的兩名強者對持一時難分勝敗,但若一方有恃那麼成敗定然立顯。
心中但願後來有恃的那一方不要是對手那方,籲了口氣,漁姨當先坐下調息,慕邊則靜靜立在一旁,略有些無奈地目光向著西方天邊延伸,心中計算,此地向西行五百裏越過樓沙國都城上空便可抵達修真者營建在西裏大荒邊緣之境的修真驛城傳送地,按兩人如此速度,所需約為一個時辰左右。
那座驛城名為——西炬,是盆地當中沙土國內背部的一片廣闊綠洲,因地形酷似火炬而得名,它的曆史經年久矣,如先前所提,它是一片極為複雜的修真者聚集之地,是修行者們入荒打點行裝的補給站,也是出荒負傷修行者的緊急救助站。
在西炬之內沒有修道修魔之分,沒有宗派門第之別,沒有戰鬥場所所在,隻有珍寶至上靈石為基,隻有交易、買賣、你情我願。
西炬是一片綠洲,也是一座城,但它更是一處產業。
至於它是何人的產業,那麼便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提到很多很多人,這些都是後話,總之如今西炬的城主便是樓沙國皇室老祖。樓沙國皇室成員固然姓樓,樓姓家族的成員世世代代固守著這一片幹枯或炙熱或寒涼的土地,創國建洲,此間緣故在修真界當中口耳相傳,至今時已成了一個捕風捉影的奇異傳說。
慕邊與漁姨輪番調息完畢,一刻也未耽擱便是向著西炬趕去,抵達之時恰好在慕邊所預算的時間之內。
夜色之中,一條長而曲折的馬道鋪展在黃土崖坡之上,馬道盡頭是一堵斜崖,斜崖之下是無數尖碩零落的亂石。快步走至馬道盡頭的兩道身影毫無猶豫毫無止意地邁步離開肉眼所視的地麵,而後並沒有墜落至斜崖之下的岩石上,而是毫無預警地消失在了半空中。
城門傳送陣隱匿在亂石斜崖幻境之中的西炬即使是夜裏仍舊十分熱鬧,慕邊與漁姨兩人低頭向著西炬城西北方向快步疾走,想到那位在坊市中經營著一家典當鋪的老人,慕邊神情略微變得複雜。
西炬城西北方的坊市開設在一座巨塔當中,名為溪穀塔,高有七十丈,共有九層。西炬城所有的三處大型坊市,唯有這一處連進入其間都有門檻。以精石壘建的暗色方塔像一鼎巨大的方尊屹然聳立在眾多規模正常的碉樓瓊宇正中,夜色之中它看起來神秘而巍然,塔頂尖柱仿佛生生地刺入蒼穹的一把長槍。
慕邊與漁姨止步於距離溪穀塔三十來丈的長街之中,兩人仰頭向上而望,數十隻巨大的飛鳥極有規律的間隔著小些間距,排著圈隊盤飛在高塔尖端,偶有幾隻從圈隊當中脫身而出,撲騰著巨翅飛去某個不特定的方向,又或有不知從何處歸來的同類悄無聲息地歸身於列隊之中,而後不厭其煩地隨著隊伍圍繞著塔身轉圈。
這些眷養在溪穀塔頂層的巨大飛鳥是一種極通靈性的雁科飛禽,它們嗅覺與聽覺十分敏銳,兩爪尖利無比,巨喙鋒利如刀俎。
溪穀塔內第一層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縱橫排列有序的坊鋪共有一百四十八間,慕邊與漁姨走過通道進入塔門而後徑直向著方塔東南角落走去,片刻之後他們在一間略顯寒驂簡陋的典當鋪前立住。
典當鋪之內的燈光比起鋪外通道更為昏暗,一名花發鮐背的瘦弱老人輕閉著雙眼慵懶地靠坐在一張墊著毛茸茸獸皮的斜椅之上,枯如柴木的手指間間續續輕叩著斜椅兩側的扶手,兩瓣幹燥的薄唇反複翕合,似乎念念有詞。
依然靜立的慕邊迎著漁姨疑惑不解的目光並未有做出任何解釋,隻是回之一個安慰的眼神,而後目光寧靜而平和地注視著典當鋪內靠坐在斜椅上的老人。
片刻之後,麵如枯槁的老人不再翕動薄唇,他緩緩張開雙眼,雙手撐著斜椅扶手極為緩慢地坐了起身,平靜專注地望向門外兩人,沙啞無力道:“你見過與那物特征有些許吻合的東西了嗎?”
慕邊這才邁了步子走入典當鋪內,目光掃過布滿灰塵的櫃台以及木質陳物架,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