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由於他不再對康斯坦斯不信任了,所以能夠放在迪弗家裏了。他睡在那兒的吊床上,那是原來給他表弟羅傑買的。康斯坦斯教他使用刀叉和湯匙,鼓勵他不要隨地小便,還給他做了一套可笑的衣服。
但奧斯卡的麻煩遠未結束。這孩子還是他的侄兒。他認為他在心裏還是不肯承認這點的。一看見他就會使他想起可怕的羞辱。瑪麗戈爾德老是纏著他,要他允許她去跟那個孩子玩耍,因此把事情弄得更糟。她利用了他造成的那種情況,因為他經常傷感地談起親愛的媽媽,說那個背信棄義的家夥把他倆扔下不管,過著孤獨的生活,於是她每次央求他時就這樣說些使人斷腸的話:“噢,親愛的,我真寂寞呀,爸爸——沒有媽媽,也沒有一個人跟我玩——唉,唉,我太寂寞,太寂寞了!”
奧斯卡和瑪麗戈爾德下次去接郵車時,諾匿名也一起去了,目的並不是像他和她想象的那樣帶他去玩,而是想趁機把他扔掉。奧斯卡最近得知,約克已經離開銅溪回家了,他不走平時走的路線經美麗桑德電報局,而走了一條西部以遠的路,由於美麗桑德河發洪水而不得不改變路線。根據報告,這家夥上路時喝得大醉酩酊。奧斯卡原來希望如果有人坐火車走的是約克的路線,就把諾匿名交給他。這一來希望落空了。
在專線車站,他把諾匿名跟一個黑孩子留在一輛裝彈簧座椅的四輪馬車裏,而且放在從房子裏看不見的很遠的地方,並且煞費苦心地避免跟那裏的人交談,怕招來有關他的問題。他敢肯定他們在嘲笑他。當麥克拉希太太告訴他,說上一趟車來時,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從鎮上送了她一箱沒人要的小貓時,他皺了皺眉頭,離開了她。
碰巧專線車站的人沒有必要問有關諾匿名的問題。自從孩子到紅赭石以來,迪弗已經來這兒買過一兩次酒,談過這事。孩子鬧得正凶的時候,弗蘭克也到紅赭石那兒去買過牛肉。事實上,諾匿名到這個地區來後的所作所為在這一百五十七英裏的鐵路線上已經盡人皆知。麥克拉希太太打電話跟蘇打泉的布雷茲太太聊過這事。由於鐵路線上所有的電話線都接在同一條線上,所有的電話鈴都一起響,所有的接線員都習慣偷聽每一場談話,無論信號鈴告訴她們這談話她們該聽還是不該聽,聽過後還要講給別人聽,因此,這類流言蜚語在這一帶就走得又快又遠了,因為這地方新聞少,什麼新聞都是好新聞。
奧斯卡從乘客那兒得知,馬克還在鎮上,住在艾麗絲王妃飯店。他對他住在那兒並不覺得奇怪,但卻不知道他先前一直在避開赫哲。事實上,馬克和赫哲最近又在一起了。馬克擺脫羞恥感後,膽子大了起來。赫哲準備幫他從事采珠業。
奧斯卡想都沒想到赫哲。他覺得煩心的是沒法跟馬克打電話,問他約克的斷言是否真實,同時又不把他做的生意公之於眾。他走之前跟馬克寫了一封信。
就這樣,諾匿名坐馬車到專線車站最後還是玩了一趟。他回到紅赭石,高高地坐在裝彈簧座椅的四輪馬車的貨物上,聽著瑪麗戈爾德和奧斯卡唱歌,小小的一顆心裏很愛他們。
那天晚上,迪弗來找奧斯卡,想看看跟南方一月一次郵件來的報紙。奧斯卡很高興地看到他人很清醒,盡管身上還有酒氣。迪弗是個酒鬼。火車到站的日子就是他軟弱的日子。但他最近喝得少了些,因為奧斯卡威脅說如果他繼續這樣醉醺醺地過下去,就要把他解雇。
“嗯,”迪弗得知拋棄諾匿名沒成功時說,“那你現在拿他怎麼辦呢?”
“我想讓他坐星期五的火車到圍場去。”奧斯卡說。
“什麼?——哎,那可不是個地方。他最好還是跟‘擯夷’(指土著黑人——譯注)在一起的好。”
“我還能把他怎麼辦呢?我有好幾個月都不能跟德萊弗聯係了。”
“那你幹嗎不自己把他留下來呢?”
“他對我沒用。‘擯夷’任何時候都跟半拉子一樣好,而且麻煩也少。”
“可別人拿他們卻有用。”迪弗幹巴巴地說。
奧斯卡看著他的眼睛說:“是嗎?”他說這話是想刺他一下。迪弗就是用康斯坦斯作苦工的。
可迪弗好像並沒懂他的意思,卻繼續說:“你用半拉子做事可以跟白人做得一樣好。我的小康妮就是明證。”迪弗受過教育,把他女兒管教得很好。
“她還年輕呢,”奧斯卡說,“等著吧,到時她會獨立特行,不受你影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