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子裝飾的心理
——[中國]蕭紅
裝飾本來不僅限於女子一方麵的,古代氏族的社會,男子的裝飾不但極講究,且更較女子而過。古代一切狩獵氏族,他們的裝飾較衣服更為華麗,他們甘願裸體,但對於裝飾不肯忽視。所以裝飾之於原始人,正如現在衣服之於我們一樣重要。現在我們先講講原始人的裝飾,然後由此推知女子裝飾之由來。
原始人的裝飾有兩種,一種是固定的為黥創文身,穿耳,穿鼻,穿唇等;一種是活動的,就是連係在身體上暫時應用的,如帶纓、鈕子這類。他們裝飾的顏色主要的是紅色,他們身上的塗彩多半以赤色條繪飾,因為血是紅的,紅色表示熱烈,具有高度的興奮力。就是很多的動物,對於赤色也和人類一樣容易感覺,有強烈的情緒的連係。其次是黃色,也有相當的美感,也為原始人所采用,再是白色和黑色,但較少采用。他們裝飾所選用的顏色,頗受他們的皮膚的顏色所影響,如白色和赤色對於黑色的澳洲人頗為采用,他們所采用的顏色是要與他們皮膚的顏色有截然分別的。
至於原始人對於裝飾的觀念怎樣呢?他們究竟為什麼要裝飾?又為什麼要這樣裝飾呢?這就談到了他們裝飾的心理問題了。
我們大概會驚異於他們這種重視裝飾的心理罷,如黥身是他們身體裝飾中最痛苦的,用刀或鐵箭在身上刺成各種花紋,有的且刺滿全身,他們敢於忍受痛苦是其人的勇敢毅力的表示。而這種忍受,大都是為了裝飾美觀,極少含有其他作用。少年男女到了相當年齡,便執行著這種苦刑,而以為榮。以為假如身上沒能刺刻著花紋,則將來很難找到愛侶。至於活動的裝飾,如各種環纓之類的佩戴物,則一方麵表示他們勇敢善戰,不懦怯,一方麵是引起異性的愛悅,因為他們都以勇敢善鬥為榮。身上所佩戴的許多珍貴的裝飾物,表示他們的富有,是以勇敢奪得或獵取來的。總之,原始人裝飾的用意,一方麵是引起異性愛悅,一方麵是引起他人的敬畏。事實上,各種裝飾是兼具此兩種意義的,這實在是生存競爭中不可少和有效的工具。由這些情形看來,在原始社會中男子的裝飾較女子講究,也是因為原始社會的人民沒有確定的婚姻製度,無恒久的配偶,而女子在任何情形中都有結婚的機會,男子要得到伴侶比較困難,故必須用種種手段以滿足其欲望。
但在文明社會中,男女關係與此完全相反,男子處處站在優越地位,社會上一切法律權利都握在男子手中,女子全居於被動地位。雖然近年來有男女平等的法律,但在父權製度之下女子仍然是受動的。因此,男子可以行動自由,女子至少要受相當的約製。這樣一來,女子為達到其獲得伴侶的欲望,因此也要借種種手段以取悅異性了。這種手段便是裝飾。
裝飾主要的用意,大都是一方以取悅於男性,一方足以表示自己的高貴。臉上敷著白粉、紅脂、口紅、蔻丹等。剛才說過紅色是原始人用作裝飾的主要顏色,紅白相稱特別鮮明,不獨引人注目,亦以表示其不親勞動的身份。故牙齒既然是白的,口唇必須塗紅。西洋婦女臉上塗桔黃色的粉,這是表示她們的富有,因為夏天海濱避暑為海風吹拂臉頰成黃色。白色最能顯示臉部和身體的輪廓,原始人跳舞往往在夜間昏昏的燈光和月色之下,用白色把身體塗成條紋,使身體輪廓顯明,易為人注目。婦女用紅白二色飾臉部,也是利用其顏色鮮明,且白色其熱烈性,易使人感動。中國少女結婚時多穿紅衣紅裙,大概不外這個意義。
女子裝飾亦隨社會習慣而變遷。昔人的觀念以柔弱嬌小為美,故女子束腰裹腳之風盛行,有“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者的慘事。近來體育發達,國人觀念改變,重健康,好運動,女子以體格壯健膚色紅黑為美。現在一班新進的女子大都不施脂粉,以太陽光下的紅黑色膚色的天然風致為美了。黑色太陽鏡之盛行,不外表示其常常外出的習慣而已。
論青年
——[中國]朱自清
馮友蘭先生在《新事論·讚中華》篇裏第一次指出現在一般人對於青年的估價超過老年之上。這扼要的說明了我們的時代。這是青年時代,而這時代該從五四運動開始。從那時起,青年人才抬起了頭,發現了自己,不再僅僅的做祖父母的孫子,父母的兒子,社會的小孩子。他們發現了自己,發現了自己的群,發現了自己和自己的群的力量。他們跟傳統鬥爭,跟社會鬥爭,不斷的在爭取自己領導權甚至社會領導權,要名副其實的做新中國的主人。但是,像一切時代一切社會一樣,中國的領導權掌握在老年人和中年人的手裏,特別是中年人的手裏。於是乎來了青年的反抗,在學校裏反抗師長,在社會上反抗統治者。他們反抗傳統和紀律,用怠工,有時也用挺擊。中年統治者記得五四以前青年的沉靜,覺著現在青年愛搗亂,惹麻煩,第一步打算壓製下去。可是不成。於是乎敷衍下去。敷衍到了難以收拾的地步,來了集體訓練,開出新局麵,可是還得等著瞧呢。
青年反抗傳統,反抗社會,自古已然,隻是一向他們低頭受壓,使不出大力氣,見得沉靜罷了。家庭裏父代和子代鬧別扭是常見的,正是壓製與反抗的征象。政治上也有老少兩代的鬥爭,漢朝的賈誼到戊戌六君子,例子並不少。中年人總是在統治的地位,老年人勢力足以影響他們的地位時,就是老年時代,青年人勢力足以影響他們的地位時,就是青年時代。老年和青年的勢力互為消長,中年人卻總是在位,因此無所謂中年時代。老年人的衰朽,是過去,青年人還幼稚,是將來,占有現在的隻是中年人。他們一麵得安慰老年人,培植青年人,一麵也在譏笑前者,煩厭後者。安慰還是順的,培植卻常是逆的,所以更難。培植是憑中年人的學識經驗做標準,大致要養成有為有守愛人愛物的中國人。青年卻恨這種切近的典型的標準妨礙他們飛躍的理想。他們不甘心在理想還未疲倦的時候就被壓進典型裏去,所以總是掙紮著,在憧憬那海闊天空的境界。中年人不能了解青年人為什麼總愛旁逸斜出不走正路,說是時代病。其實這倒是成德達材的大路;壓迫的,掙紮著,材德的達成就在這兩種力的平衡裏。這兩種力永恒的一步步平衡著,自古已然,不過現在更其表麵化罷了。
青年人愛說自己是“天真的”、“純潔的”,但是看看這時代,老練的青年可真不少。老練卻隻是工於自謀,到了臨大事,決大疑,似乎又見得幼稚了。青年要求進步,要求改革,自然很好,他們有的是奮鬥的力量。不過大處著眼難,小處下手易,他們的飽滿的精力也許終於隻用在自己的物質的改革跟進步上;於是驕奢淫佚,無所不為,有利無義,有我無人。中年裏原也不缺少這種人,效率卻趕不上青年的大。眼光小還可以有一步路,便是做了自了漢,得過且過的活下去;或者更退一步,遇事消極,馬馬虎虎對付著,一點不認真。中年人這兩種也夠多的。可是青年時就染上這些習氣,未老先衰,不免更教人毛骨悚然。所幸青年人容易回頭,“浪子回頭金不換”,不像中年人往往將錯就錯,一直沉到底裏去。
青年人容易脫胎換骨改樣子,是真可以自負之處;精力足,歲月長,前路寬,也是真可以自負之處。總之可能多。可能多倚仗就大,所以青年人狂。人說青年時候不狂,什麼時候才狂?不錯。但是這狂氣到時候也得收拾一下,不然會忘其所以的。青年人愛諷刺,冷嘲熱罵,一學就成,揮之不去;但是這隻足以取快一時,久了也會無聊起來的。青年人罵中年人逃避現實,圓通,不奮鬥,妥協,自有他們的道理。不過青年人有時候讓現實籠罩住,伸不出頭,張不開眼,隻模糊地看到麵前一段兒路,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這又是小處。若是能夠偶然到所謂“世界外之世界”裏歇一下腳,也許可以將自己放大些。青年也有時候偏執不回,過去一度以為讀書就不能救國就是的。那時蔡孑民先生卻指出“讀書不忘救國,救國不忘讀書”。這不是妥協,而是一種權衡輕重的圓通觀。懂得這種圓通,就可以將自己放平些。能夠放大自己,放平自己,才有真正的“工作與嚴肅”,這裏就需要奮鬥了。
蔡孑民先生不愧人師,青年還是需要人師。用不著滿口仁義道德,道貌岸然,也用不著一手攤經,一手握劍,隻要認真而親切的服務就是人師。但是這些人得組織起來,通力合作。講道理,可是不敷衍,重誘導,可還歸到守法上。不靠婆婆媽媽氣去乞憐青年人,不靠甜言蜜語去買好青年人,也不靠刀子手槍去示威青年人。隻言行一致按著應該做的放膽放手做去。不過基礎得打在學校裏;學校不妨盡量社會化,青年訓練卻還是得在學校裏,學校好像實驗室,可以嚴格的計劃著進行一切;可不是溫室,除非讓它墮落到那地步。訓練該注重集體的,集體訓練好,個體也會改樣子。人說教師隻消傳授知識就好,學生做人,該自己磨練去。但是得先有集體訓練,教青年有膽量幫助人,製裁人,然後才可以讓他們自己磨練去。這種集體訓練的大任,得教師擔當起來。現行的導師製注重個別指導,瑣碎而難實踐,不如緩辦,讓大家集中力量到集體訓練上。學校以外倒是先有了集中訓練,從集中軍訓起頭,跟著來了各種訓練班。前者似乎太單純了,效果和預期差得多,後者好像還差不多。不過訓練班至多隻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培植根基還得在學校裏。在青年時代,學校的使命更重大了,中年教師的責任也更重大了,他們得任勞任怨的領導一群青年人走上那成德達材的大路。
自尊與自信
——[美國]奧裏森·馬登
蘇格蘭有一個紡織工人雖然很貧窮,卻非常虔誠,他每天都要做禱告。他的禱告中有一項內容非常奇怪,他祈求神讓他對自己有一個好的評價。其實,這又有什麼奇怪的?難道不應該這樣嗎?如果我們自己對自己都沒有好的評價,怎麼期望別人會對我有好的評價呢?正如一句諺語說的好:不自重的人,別人也不會尊重他。如果人們發現我並不怎麼尊重自己,那麼,他們也有權利拒絕我,把我看成騙子。因為我一方麵對別人說,他們應該對我有好感,另一方麵自己卻對自己沒有好感。其實,對自己的尊重和別人對自己的尊重是建立在同一原則基礎之上的。
林肯曾經說:“你可以在某一段時間欺騙所有的人,也可以在所有的時間裏欺騙某一部分人,但你不可能在所有的時間裏欺騙所有的人。”然而,無論在什麼時候,我們都無法欺騙自己。所以,要真正產生自尊的感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配得上這種對自己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