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羌也,居南安赤亭。懷帝永嘉六年,姚弋仲東徙榆眉,戎夏繈負隨之者數萬戶,遂降於趙主曜,封平襄公。成帝鹹和三年,後趙中山公虎滅其主之族而代之。時弋仲與蒲洪俱降後趙,為六夷左都督、奮武將軍。虎自立,弋仲稱疾不賀,累召乃至,正色謂虎曰:“弋仲嚐謂太王命世英雄,奈何把臂受托而反奪之耶?”虎雖不平,然察其誠直,亦不之罪。永和元年,以為冠軍大將軍。趙謫戍梁犢反,所向奔潰,長驅至長安,眾已十萬。趙將盡銳攻之,大敗,虎懼,命弋仲與蒲洪等討之。弋仲將精兵八千,至鄴求見,虎責讓之,因策馬南馳,不辭而出,擊斬犢,封平西郡公。
虎死,養子冉閔滅石氏,國號魏,石祗稱帝於襄國,閔攻之,急求救於燕及弋仲。弋仲遣子襄救之,誡襄曰:“冉閔棄仁背義,若不梟擒,必不複見我也。爾才十倍於閔,慎毋縱之。”襄與燕大破冉閔,斬獲十餘萬。閔單騎走還鄴,弋仲怒其不擒閔,杖襄一百。趙將劉顯弑祗,弋仲曰:“我受石氏厚遇,當為複仇。石氏無種矣,我何歸。”遂遣使來降,詔以為車騎大將軍,子襄為平北將軍。時穆帝太和八年也。
二月,弋仲卒,詔襄屯譙城。襄單騎見謝尚於壽春,尚幅巾待之,歡若平生。襄博學善談論,名重江東。時殷浩北伐,襄以燕秦方強,未可輒動,乃廣興屯田,訓厲將士。浩忌之,遣客行刺,客反以情告襄,浩又陰令將軍魏憬襲之。襄斬憬,並其眾,而遣參軍權翼使於浩。浩曰:“身與平北共為王臣,平北舉動自專,甚失輔車之理。”翼曰:“平北英姿絕世,擁兵數萬,而遠歸晉室者,以朝廷有道,宰輔賢明故也。今將軍信讒,隙端在此而不在彼矣。”浩曰:“平北生殺自由,又掠吾馬,隙豈在我!”翼曰:“奸宄之人,亦王法所不容,殺之何害。聞將圖平北,故取馬以自衛耳。”浩笑曰:“何至於是。”浩遂帥眾七萬伐秦,以襄為前鋒。襄伏甲襲之,浩奔譙城,襄濟淮,屯盱眙。詔桓溫討之,襄敗於伊水,匿精銳水北林中,遣使言曰:“承親帥王師,襄奉身歸命,願敕三軍小卻,當伏拜路左。”溫曰:“我自開複中原,展敬山陵,無豫君事。欲來便來,何須使人。”襄拒水戰,敗,奔北山。襄勇而愛人,雖屢戰屢挫,民知襄所在,扶老攜幼,馳而赴之,溫追不及。弘農楊亮在襄所相失,奔溫。溫問襄之為人,亮曰:“神明器宇,孫策之儔,而雄勇過之。”升平六年,襄欲圖關中,進屯杏城,秦民歸之者數萬,遂據黃落。秦遣廣平王黃眉、東海王堅、將軍鄧羌等禦之,羌曰:“襄恃勇可激而擒也。”遂以三千騎壓其壘門,襄怒出戰,羌佯敗,襄追至三原,羌回騎擊之,斬襄,弟萇降。
秦丞相王猛臨終時勸秦王曰:“鮮卑、西羌,我之仇讎,終為人患,宜漸除之,不能用。”太元七年,秦王堅謀伐晉,權翼、石越、陽平公融皆以為不可,不聽。融又泣言曰:“晉未可滅,昭然甚明。且臣之所憂,不止於此。陛下寵育鮮卑、羌、羯,布滿畿甸,太子獨與弱卒留守京師,臣懼變生肘腋。”又不聽。八月,大舉伐晉,朝臣皆以為不可,獨姚萇與冠軍垂力勸之行,遂以萇為龍驤將軍,督梁、益諸軍,謂之曰:“昔朕以龍驤建業,未嚐輕以授人。卿其勉之!”竇衝曰:“王者無戲言,此不祥之兆也。”堅默然。秦果大敗於淮南,慕容泓兵起,堅遣钜鹿公睿討之,以竇衝為長史,姚萇為司馬。泓聞秦兵至,懼,帥眾將奔關東。睿粗猛輕敵,欲馳兵邀之,萇曰:“鮮卑思歸,故起而為亂,宜鳴鼓攝之,將奔潰不暇,急則必致死於我矣。”睿不從,反為所殺。萇遣長史詣堅謝罪,堅怒殺之,萇懼,走渭北馬苑。於是天水尹緯、尹詳,南安龐演等糾煽羌豪五萬餘家,擁萇為主,自稱秦王,旬日得眾十萬。堅自將擊之,萇屢敗。軍中無井,堅命塞安公穀,萇兵多渴死。會天大雨,萇營中水三尺,營外寸餘而已。堅曰:“天亦佑賊乎!”太元十年,秦王堅奔五將山,萇圍之,執堅以歸,幽之刖室,求傳國璽。堅叱之曰:“五胡次序,無汝羌名,璽已送晉、不可得也。”萇複遣右司馬尹緯說堅,堅問緯:“在朕朝何官?”曰:“尚書令史。”堅歎曰:“卿王景略之儔,而朕不知,宜其亡也。”堅數罵萇求死,萇遣人縊之,太子弘、中山公詵、張夫人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