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真的把她納進賀家做妾又怎麼樣！我一向覺得你也是個深明大義的人，為何此次那麼糊塗，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爭風吃醋！”賀老爺的聲音裏充滿了憤怒與失望，穿過緊閉的房門，直接轟進了婠婠和嘲風的耳朵，炸得兩人腦袋裏嗡嗡作響。
十七年了，嘲風從沒見父親對母親態度如此凶惡過，也沒聽父親說起過半點再納妾的心思，再一回想之前賀老爺抱著柳玉兒衝出門的表情，恐怕嘲風幼時生病的時候他都沒有那麼著急過。
嘲風霎時心寒不已，更是為母親捏出了一把冷汗。
“與老爺結為夫妻二十年的夫人，還有老爺您的親生骨肉，竟抵不上一個賤婢一時的相救，”賀夫人聲音聽起來還算堅毅，卻不難從中聽出無底的心灰意冷。
想必是賀夫人正在為了柳玉兒之事和賀老爺吵得不可開交。
婠婠不由得在心底歎起氣，賀夫人在這關鍵時刻竟然沉不住氣，賀老爺剛剛被柳玉兒救下，心底自然是有那麼幾分感謝的。
而且刺客之事還調查的不明不白的，賀老爺應當正是心煩之時，賀夫人為了找賀老爺過來假裝昏倒，簡直就是添亂，又如此咄咄逼人追著要說柳玉兒之事，無異於火上澆油。
“賤婢？關她什麼事！我現在要去麵聖，你別再給我添亂，”賀老爺的聲音又拔高了一度，語氣越發強硬起來，“還有，你也少拿嘲風說事，你就是善妒，別以為我一直不知道嘲雲是怎麼變啞了的，我不追究，那是給你的最後的臉麵！”
語音剛落，隻聽“嗙”地一聲，房門就被一個飛踹彈開了，嘲風和婠婠愣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屏氣凝神，看著賀老爺大步流星從房間邁出來。
嘲風的麵色也越發不好看，他當然是站在自己母親一邊，他更不希望父親真的納個妾進門，更何況那個妾還是自己救回家來的人，他趕忙往前走了兩步。
賀老爺見嘲風似乎有話要說，也停在了嘲風和婠婠的身邊，目露凶光，鼻翼微動，呼吸還很急促，隱隱能看見額角凸顯的青筋，下頜咬得緊緊的，仿佛一張嘴就要忍不住噴火一般。
婠婠怕嘲風一衝動，說出什麼話頂撞了賀老爺，那就讓賀夫人的處境更加危險了，立刻在背後以賀老爺看不見的角度扯了扯嘲風的衣角。
嘲風頓了一頓，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呼出來，猶豫再三，“爹，孩兒已經派人下去調查刺客的來曆了，孩兒還有一事想要請教。”
“什麼事？”賀老爺正要去見皇上，卻被嘲風耽擱下來，難免有些著急，語氣裏分明都是不耐煩。
“關於今天那個女刺客提到的，王氏滅門之事，孩兒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嘲風語氣一沉，他向來聽說的都是別人吹捧父親在戰場上是如何驍勇善戰，運籌帷幄，然而今天，他分明看到了當刺客自報家門時，父親臉上流露出的怯意和愧疚，與平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兩人。
其中必有什麼隱情。
賀老爺臉色一頓，仿佛整個人都僵滯在了那裏，連剛才的著急都拋諸腦後了，之前還氣得滿麵紅光的臉，霎時就灰了下來，眼神慌亂，甚至有些手足無措，最後支支吾吾憋出一句，“等我回來再說吧。”
說罷，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嘲風呆在原地，看來父親在這件事情上真的是有所隱瞞，婠婠拍了拍嘲風的肩，試探著問道，“進去看看娘吧。”
今日還是賀夫人的生辰，她一向都受人重視珍重，這次卻在賀老爺那裏備受冷落，想必心裏自然是不好受的。
嘲風和婠婠小心翼翼走進房裏，隻見賀夫人麵容憔悴，仿佛一下老了幾歲，目光呆滯地在房裏坐著，眼底卻透出數不盡的恨意。
婠婠本還覺得這都是賀夫人自作孽，說實話，得饒人處且饒人，賀夫人卻一直是整個賀府裏最強勢的人，想必賀老爺也是成見頗深，這次才會絲毫不留情麵地說出那些話。
可是，見到賀夫人這樣，婠婠又難免生出幾分憐憫，要和別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換做是她冷婠婠，她也會無法接受的吧，這個時代的女人，難道真的必須卑微到泥土裏，才能換來一世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