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哥叫大牛，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有時，他還覺得大哥有點迂腐、食古不化。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他哥還堅持要生兩個男孩。
他哥為實現這個偉大的計劃，找了一個農村的女人當老婆。他哥生了兩個男孩後，他母親每天樂得合不攏嘴了，整天說，還是大牛孝順啊！他哥不好意思說，二牛也不錯，能讀大學為我們家爭光。
他叫二牛，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媽在五十多歲才生下他，當時曾轟動全村。他媽老來得子，對他很寵愛。他出世沒幾天，他父親在一次山洪爆發中喪生了。
他哥十幾歲就出來幹農活養家，供他讀書，從村、鎮、縣城、到省城。他哥惟一值得驕傲的就是，有一個大學生弟弟。每次說起二牛，他都開心笑。大哥那種幸福感，是金錢也買不到的，比過年喝二窩頭還開心。
他哥一般事情都向著他，惟獨生小孩這事大家說不到一塊。他說不過大哥，生氣說，你真是個老頑固！大哥氣得臉都白了，半天說不出話，喃喃自語，長大了，翅膀硬了……淚水卻止不住往下流。
他無心叫大哥老頑固，他哥心裏卻像刀割一樣。他爸死得早，是他哥幫忙帶大他的。多年的操勞使皺紋早早地爬上他哥的額頭。現在他大學畢業了，找到一個好單位，還找了一個領導的女兒當媳婦，全村的人都羨慕他家呢。當晚，他哥反反複複睡不著，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他就回省城了。他哥很難過，二牛結婚幾年了，弟媳還沒回過老家，可能是弟媳嫌棄鄉下地方，不肯回來。二牛結婚幾年還沒要小孩，他哥很擔心，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媽整天嘮叨著，二牛什麼時候可以讓我抱孫子啊。
他哥心裏有另一個算盤，如果二牛不生，以後就將二狗子給他當兒子，這樣也算對得起在天之靈的父親。但他哥從未向二牛說過這個想法，他哥怕說出來，弟媳會嫌棄農村的小孩。
他哥繼續承受這種巨大的生活壓力，為了生兩個男孩，附帶生了六個女孩。為了這個大家庭，大哥隻能像頭黃牛一樣，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日複一日耕耘著。
2
他也有自己的夢想。他的夢想是在他去世第二天，家人檢查他的遺物時發現的。
誰也想不到，他竟然寫了整整五大本詩集。一個普通的農民，竟然寫了整整五大本詩集，還藏得那麼嚴密，幾十年來，竟沒有一個人發現。
他老婆哭著說，有一次，我看到他蹲在田地裏寫什麼，還邊抽煙邊仰望天空，我以為他偷懶，罵了他，還和他吵了一架。
大兒子也說，有一次我看到爸爸蹲在廁所寫東西，我以為老爸不懂文學，沒想到他會寫詩啊。
他媽早成了淚人，嘴裏嘮叨著，大牛，是媽對不起你，媽知道你喜歡讀書，為了這頭家你初中沒畢業就出來幹活，但你還沒忘記自己喜歡的東西。
二牛也淚流滿臉說，大哥，是我對不起你。
3
某詩刊編輯部的幾個編輯在聊天。
真是奇怪，每月都刊發那個叫“老哥”的詩，但就是聯係不到他。
他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十多年來稿費已經累計了兩萬多塊錢了，怎麼處理？
編輯部商量了許久，最後決定把這筆稿費以“老哥”的名義捐給了希望工程。他們相信老哥也會支持這個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