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香噴噴的乳酪湯……
從房子的擺設與裝飾,我想象主人一定是位職員,而且時間觀念非常強,每天進行著忙碌而井然有序的工作。這樣晚還沒回來,那他一定是在郵局或電報局當差。我幾乎看到他和同事們在寂靜的大樓裏麵迅速而安靜地工作,戴著絨帽,在分揀信件,蓋郵戳,數著藍色電報紙條上的字,為整個巴黎明天的郵電業務而忙碌。哎,不對,也許我猜錯了。爐子裏泄露出來一線火光,照亮了房間,也映出了牆上掛著的大相片。於是,從黑沉沉的暗影中,露出了奧古斯都皇帝、穆罕默德、羅馬騎士、亞美尼亞統治者費利克斯等人威嚴的鑲著金框的肖像。還有一頂頂王冠、戰盔、教皇的三重冕、蘇丹的頭帕,在這些頭冠下麵始終是同一張臉,他神情嚴肅,並沒因如此多的冠冕而樂得不能自抑,這就是這間房子主人的臉。爐子上嘟嘟翻滾的湯將成為這位先生的晚餐。
啊!香噴噴的乳酪湯……
看來他不是做郵差的活兒,而是皇帝,就是擁有對本國人民生殺大權的統治者,他們每天晚上演出,隻消說一句:“禁衛軍,抓住他!”那個被抓的人隻有幾秒鍾的自由時間了。此時,他正在河對岸他的宮殿裏,為台下的觀眾賣力地演出,念誦著悲劇裏的大段獨白,似乎是在打發時間。的確,麵對一排排的椅子來表演帝王將相,要提起興趣的確挺不容易的。奧德翁劇場上演悲劇時,顯得如此冷清!……突然,似乎有什麼東西讓皇帝興奮起來。他的鼻孔張開了,舌頭忍不住舔了一下上嘴唇……他想起回家後,屋裏暖融融的,餐具都已經擺好,燈盞已經上好油,家裏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戲台上,他必須做一個舉止過分張揚的角色,在私生活裏,他便用整潔規矩來補償……他仍舊在遠處感覺乳酪湯的香味……
啊!香噴噴的乳酪湯……
此時,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新的活力似乎一下子被注入到了他的身上,大理石的台階、柱廊的陡峭,都不能妨礙他大步行走。他用情地表演著他的角色,從普通的走步到高難動作,他都表演得非常到位。你想想,假若閣樓間的爐火熄了,情形會怎樣?……隨著時間消逝,他與香噴噴的乳酪湯,暖融融的小房間相距也越來越近,他的演出就更加生動、傳神,這真是讓人不可思議!前廳的那些戲迷,劇院的常客,一個個都來了精神,覺得這個馬蘭古演得出神入化,越看越帶勁,不時會送出一聲叫好。在那關鍵性的幾場戲裏,如手刃叛逆、公主出嫁等,皇帝的表情更是出奇的完美。雖說情緒如此激動,念了那麼多的獨白,但畢竟沒有吃東西呀,可是他覺得已回到了自己的小閣樓裏,得到了乳酪湯。他帶著動人的微笑,注視著西娜和馬克西姆兩人,漸漸地,他們變成了香香的乳酪湯。第一勺湯汁進了肚子,那真是太美了。
賣笑人
——[德國]海·伯爾
我很不喜歡別人問我的職業,每當那時,我會一下子麵紅耳赤,要說清楚,真不是件簡單的事,但我確實不會說謊。我很羨慕瓦工,他可以回答說:“我是瓦工。”我嫉妒會計師、理發師和作家,他們張口說出自己的職業顯得毫不費力,這些職業大家都再熟悉不過了,人家一聽便全明白了。而我要怎麼辦呢,隻好回答:“我是賣笑人。”人家聽了不免還要追問下去:“您靠賣笑為生嗎?”“是。”於是,人們由於好奇,問題就越來越多,沒完沒了。我的確靠賣笑為生,收入很豐厚。用商業用語來說,就是我的笑很暢銷。
我在名師手下學過幾年,我很有潛質,無人能與我相比,無人能掌握我的惟妙惟肖的藝術。我偶爾視自己為表演家,其中的原因就不必說了。然而我的語言能力和表演技巧太差,表演家的稱號也隻能是在心裏想想。我愛真理,而真理是:我是賣笑人。我的工作不是嘩眾取寵,我的工作是笑,是去讓觀眾笑。我可以模仿各種各樣人物的笑。19世紀的笑是我的拿手好戲;17世紀的笑,我笑得也毫不遜色。隻要我願意,隻要價錢合理,我可表演各個社會階層的笑,各種年齡的笑。學會這些笑對我來講毫不費勁兒。我滿腹都是美洲的笑,非洲的笑,各種顏色的笑,當然,我不會無償地給別人笑,我笑的報酬是我笑的原因,不然我可就成傻子了。
我的笑非常有名氣。我的笑在各種場合下都非常受歡迎。我苦笑、微笑、狂笑,我笑得像電車售票員,像食品公司的學徒一樣,早晨笑,晚上笑,夜裏笑,黎明還笑。簡言之,我隻要工作就必須得笑,我可以教別人如何去笑,三、四流的滑稽演員也少不了我,因為他們為自己的噱頭是否叫座而提心吊膽。為了讓他們順利地工作,我必須得呆在他們的工作現場,起一個催化劑的作用,在節目淡而無味的當兒發出感人的笑聲。這事幹起來得像幹計量工作那樣仔細,我的笑必須抓住時機,不能早也不能晚。總之,就得在那個時候,遲了不行。時候一到,我就馬上大笑起來,接著是觀眾哄堂大笑,這樣就會補救幽默表演的冷場情況了。
可是我本身並沒有表現得那麼高興。演出結束後,我穿上大衣,終於下班了,心裏無限高興,通常在這種時候,家裏已有“急需你笑,星期二錄音”的電報在等著我。我不得不收拾疲倦,整裝出發。
朋友們從不會怪我在空閑時總不露笑容。我可以說是在休息,隻要不笑,我就是在休息。常見木工家裏的門關不上,抽屜拉不開;糕點工人喜愛酸黃瓜;屠宰工人喜愛杏仁夾心糖;麵包師寧要香腸不要麵包;鬥牛士愛玩鴿子;拳擊師見到自己的孩子鼻孔出血會大驚失色。這些事情在我眼中看來是那麼的平淡無奇。這些看起來很有趣的事業從不會引起我的笑容,我本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如果當他們擁有一份我這樣的職業,就會知道我的苦惱了。
剛結婚時老婆想博我一笑,但她沒有成功。多年來,我始終無法滿足她的願望。我緊張的麵部肌肉和憂鬱的心境必須得到充分的休息,誰也無法阻止。說真的,旁人的笑聲也會引起我心煩意亂,因為那種笑聽起來很不專業。妻子受我的影響很大,笑聲在我們之間是一種障礙。偶爾我逮住她臉上掠過的一絲笑容,我自己也怡然一笑。因為我嘈雜的工作環境使我更喜歡這樣的休息環境。
不認識我的人認為我很沒勁,那當然了,因為我得頻繁地張著口去笑,去工作。
漫漫人生路就這樣走過了,間或賜予自己一絲微笑。笑對我來說,已失去了它本身的意義。我確信,我從未笑過。我的兄弟姐妹可以告訴你們,我的笑隻是為了工作。
明天,我依舊要笑,但我不明白,我什麼時候才可以為自己真正地笑一次。
耐心等待的快樂
——[德國]亨·施頗爾
一次,我為某事不得不等待,這時我想起了一個童話。
從前有個年輕的農夫,他要與情人約會。小夥子性急,來得太早,又不會等待。他無心觀賞那明媚的陽光、迷人的春色和嬌豔的花姿,卻急躁不安,一頭倒在大樹下長籲短歎。
忽然,他麵前出現一個侏儒。“我知道你為什麼悶悶不樂,”侏儒說,“拿著這鈕扣,把它縫在衣服上。你要遇著不得不等待的時候,隻消將這鈕扣向右一轉,你就能跳過時間,要多遠有多遠。”這倒合小夥子的胃口。他握著鈕扣,試著一轉,啊,情人已出現在眼前,還朝他笑送秋波呢!真棒噯,他心裏想,要是現在就舉行婚禮,那就更棒了。他又轉了一下:隆重的婚禮,豐盛的酒席,他和情人並肩而坐,周圍管樂齊鳴,悠揚醉人。他抬起頭,盯著妻子的眸子,又想,現在要隻有我們倆該多好!他悄悄轉了一下鈕扣:立時夜深人靜……。他心中的願望層出不窮:我們應有座房子。他轉動著鈕扣:夏天和房子一下子飛到他眼前,房子寬敞明亮,迎接主人。我們還缺幾個孩子,他又迫不及待,使勁轉了一下鈕扣:日月如梭,頓時已兒女成群。他站在窗子前,眺望葡萄園,真遺憾,它尚未果實累累。偷轉鈕扣,飛越時間。腦子裏的願望不斷,他又總急不可待,將鈕扣一轉再轉。生命就這樣從他身邊急駛而過。還沒來得及思索其後果,他已老態龍鍾,衰臥病塌。至此,他再也沒有要為之而轉動鈕扣的事了。回首往日,他不勝追悔自己的性急失算:我不願等待,一味追求滿足,恰如饞嘴人偷吃蛋糕裏的葡萄幹一樣。眼下,因為生命已風燭殘年,他才醒悟:即使等待,在生活中亦有其意義,惟有其它願望的滿足才更令人高興。
他多麼想將時間往回轉一點啊!他握著鈕扣,渾身顫抖,試著向左一轉,扣子猛地一動,他從夢中醒來,睜開眼,見自己還在那生機勃勃的樹下等著可愛的情人,然而現在他已學會了等待。一切焦躁不安已煙消雲散。他平心靜氣地看著蔚藍的天空,聽著悅耳的鳥語,逗著草叢裏的甲蟲,他以等待為樂。
俄勒岡州火山爆發
——[瑞士]瓦·弗洛特
“喂,是得克薩斯信使報嗎?我是貝德爾·史密斯?請立即記下:我永遠難忘的俄勒岡州的這場經曆,火山爆發……”
“怎麼回事?”新來的編輯沃克問道,“喂,喂,接線員!”
“通往俄勒岡州的線路突然中斷了,”電話局總機報告說,“我們馬上派故障檢修人員出發檢查。”
“大概要多久?”
“哦,您得作好一兩個小時的打算。您知道線路是穿過山區的。”
“完了!”沃克沮喪地說道,並沉重地跌坐在他的軟椅上。
“什麼叫完了?!”主編怒氣衝衝地說道。
“您是一名記者還是一個令人喪氣的半途而廢的家夥?!您不是已經收到報告了嗎:俄勒岡州地震!這一消息我們起碼比民主黨人報和先驅報早得到一小時。這一回我們可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了!……今天下午,當我們獨家登出俄勒岡州地震的現場報道時,他們會嫉妒得臉色鐵青的。”
主編從書櫃裏取出一卷百科全書。“我要讓您看看這事該怎麼做!埃麗奧爾,請您作好口授記錄的準備!現在,您這個也算是記者的人過來瞧瞧吧!這兒:俄勒岡……海岸地帶……山脈……有了:道森城這一帶有幾座已經熄滅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