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推諉了,妾相的拒絕,唐德宗便有點不悅。李冶立即機警地轉變談鋒:“聖上是天下偉男,當知這男女相思之情,是在有了肌膚之親而後,方可刻骨銘心,可對?”說罷,又秋波一閃,給了唐德宗一個眼風。
唐德宗立即回鎮轉喜,心想:“好吧!且將你留在宮廷,讓我慢慢消受你。”
他不將李冶封為嬪妃,而隻讓她作宮廷詩人,無非在接見外臣,迎接國賓的宴集場所,讓她填幾首詩來唱和助興而已。這樣的宮廷詩人遠不隻她一個,她又隻會寫一些相思的情詩,就漸漸地不那麼受歡迎了,而作為女人,她對皇上的誘惑力也有限,本來在眾多的美女中就不姿色出眾,更何況不會賣弄風騷?一個在山野之間貌美才俊的女人,在宮廷中卻處於幾乎被遺忘的狀態。
這時,出現了一件事——
唐德宗的將軍朱泚也居然知道李冶的名字,要見識一下會寫相思詩的風流道士,長著怎樣一幅令男人傾倒的野客,而巧得很的是這朱泚模樣竟有幾分與朱放相似,勾起了李冶的無限情思。
原來李冶與朱放情愛甚篤。相別甚久,便要登山遙望,明知這是一種“癡”,卻要癡思瞎想,她沒日沒夜地相思,成年累月地翹望,執著得不可名狀。她盡管也肯韓揆、閻伯均等人有過交往,而且因此惹得輕薄之徒編造了不少“桃色風流”的傳聞,但真正烙在心靈深處的,卻隻是朱放風流惆悵的身影。
於是,當朱泚命她寫詩時,她也就拿起筆來了,寫了一首懷念昔日情人的詩,類似那首《寄朱放》。
不料這卻帶來了殺身之禍。
唐德宗再克京都,聽說了這件事,查出了這首詩,立即勃然大怒:“好啊!我叫你寫詩,你卻推諉說我與你沒有肌膚之親,難生相思之情,不肯為我寫下一字;叛將與你定有肌膚之親,你在詩中與她情切切如此肉麻。不殺你這淫妖,何消我心頭之恨!”立即下令捕殺。
其實,一個弱女子的命運還不操縱在他手裏?還用的著大動幹戈去“捕殺”嗎?
李冶很快被捉到了。唐德宗要見一見這個死囚。李冶便想陳說冤枉,解釋一下上朱泚詩的緣由,卻被唐德宗打斷了:
“被朱泚召見的宮廷詩人多的是,你為什麼不學學嚴巨川?他有詩句是:“手持利器空垂淚,心憶明君不敢言”,可你寫了寫什麼東西?一個淫婦的床上呻吟!快快斬迄極來!
即將被殺了,罪名是“言多悖逆,”那詩要永遠“闕而不錄”!不僅滅其身,而且滅其言。
即將被殺了,李冶方才明白,她不過隻是一片羽毛而已,別看這羽毛多麼豔麗。
她的命運其實是操縱咋別人手裏,我遷起伏訣不取決於她的願望;而隻取決於他人的意誌。權貴者的喜怒就可以令她忽天忽地,隻要敢於逆龍鱗,便立即墜入深淵,萬劫不複。
可怕地是一切權貴都是喜怒無常的。權勢越大,這種翻為雲,覆手為雨的情形越不可琢磨。你無法用常人的感情去揣摩他們的喜怒,更無法迎合他們,他們要讓你不可琢磨,才能以威嚇人。變成怪物才令人可靠。
可悲的是舞文弄墨的人往往被“真情”所惑。他們太重視人間的“真情”了,這就給權貴者羅織罪名提供了最好的口實。他們用那些詩文塗抹了自己的羽毛,其實也為自己種下了禍根。死到裏頭還洋洋得意!
李冶明白了,可刀也揮來了。
她就這樣結束了短暫的一生,美麗、才華留給人們的隻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