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李冶被捕殺前歎命運(2 / 3)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

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相思怨》

百尺井欄上,數株桃已紅。

念君遼海北,拋妾宋家東。

——《春閨怨》

正當李冶處在浩渺無畔的相思苦海中彈著相思曲,悲腸與琴弦一齊斷裂的時候,唐德宗詔書出來了。她欣喜若狂,以為有了一個青雲直上的機遇,從此告別了冷寂的道觀,進入了豪華的宮闕,可以幸福無邊了。她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與喜悅,寫下了《恩命追入留別廣陵故人》:

無才多病分龍鍾,不料虛名達九重。

仰愧彈冠上華發,多慚拂鏡理衰容。

馳心北闕隨芳草,極目南山望舊峰。

桂樹不能留野客,沙鷗出浦謾相逢。

桂樹已經留不住她這位山間野客了,他要離開幽靜的山間,在北闕隨著芳草佛鏡理容了。一個久困山野道觀的美貌才女,終於得到了至尊的賞識,有了出頭之日,振奮之情均在詩中了。

舞文弄墨之人實在容易上當受騙。

她進入唐宮,朝見天子。唐德宗一見就未免大失所望:哪裏是一個風流成性的絕代佳麗?充其量不過是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而已。唐德宗見到的江南佳麗太多了,哪個不比這個山樹道士鮮嫩?至於風流成雲,更是井蛙觀天,他見過的女人哪個不是用無限期冀的眼神望著他,向他頻遞多情的秋波?顯而易見,能夠邀取了他的寵幸,那是祖上積德,能夠得到天子的寵愛,滿門都會生輝,在他身邊的女人,都是竭盡風流的,哪像眼前這個女道士:眉眼倒是很媚人的,隻可惜不會賣弄風情,隻是坦然無邪地瞅著他,令他一點含著的念頭都不會產生?

他想起不久前文學侍臣對他講過的那首《春閨怨》來,就不無嘲弄地說道:“聽說你自比宋玉《登徒子好色賦》中說:”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國,楚國之麗者莫若臣裏,臣裏之美者莫古臣東家之子。“……”添一寸嫌長,減一寸嫌短,施粉嫌太白,施朱嫌太紅,“說的就是這個女子,李冶在《春閨怨》裏以“宋東東”自比,表達了熱烈求偶,終遭失敗的悲傷,不意卻被天子聞知了。無法反駁,隻得含羞帶澀地承認。

不想,這一忸怩,倒顯出了風情萬種的媚態,讓唐德宗怦然心動。說來也怪,方才還隻將她當作半老徐娘的唐德宗,並沒有發現她那特有的成熟美,這是一種久經生活磨難,已經洞察人情的女人方有的成熟之美,別有一種少女無論如何不會具有的風韻,何況還帶著一股山村的野味?唐德宗接觸的都隻是一些璞玉,李冶卻是塊寶石。給唐德宗帶來了一股新鮮的春風,他那嘲弄就升級,變成戲噓了:

“似卿這種姿容,外加一把年紀了,居然敢自比天資國色的東鄰女子,想比想男人過分心切了,不是三年登牆窺視鄰裏男子,而是直趨床榻可也!”

李冶臉紅了,可不能不回答,隻忸怩片刻便道:“食色,性也,妾再醜陋,七情六欲猶堅,做些‘有甚於畫眉’之事,也在情埋之中。”

好機警的回答,唐德宗刮目相看了。

“那麼,你也寫首與朕相思的詩,讓朕也留跡風雅何如?”

這好難,與聖上初次見麵,並未交談幾句話語,哪來相思之情?詩言誌,有情方可有詩,現在這聖旨實在是強人所難;然而,能抗旨不遵嗎?這必須馬上回答。

李冶便道:“蒙聖上眷愛,妾殺身難報,豈隻寫詩鳴誌?但妾才疏,不足汙聖聰,要寫,也得在沐浴聖恩日久,才能寫出點滴來不負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