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賽金花臨終最恨卜侍郎(1 / 3)

“9·18事變”後,替人受過的張學良將軍精神十分痛苦,背著“不抵抗將軍”的黑鍋,到北京一個陋巷裏去看望名聲很不好的賽金花。

賽金花何許人也?

這可是中國曆史上的名女人。別看她出身妓女,不過是新科狀元洪鈞的小妾,但卻恰恰因為這一身份能夠拋頭露麵,竟作為狀元夫人隨同洪鈞出使歐洲。靠著花容月貌,風情萬種而征服了歐洲的客廳,蒙受德國女皇的接見。隻可惜,洪鈞早死,她被趕出洪府,再度淪為妓女,不過靠了她的閱曆,更在風月場中獨占鼇頭,一泓秋波將上流社會的全部尊嚴淹沒得無影無蹤,一雙大腿將整個官場的威儀打掃得幹幹淨淨。賽金花真是沾盡了人間風光。

不過,這時候的賽金花卻是陋見蝸居,窮困潦倒,家徒四壁,室內幾無可坐的小凳,賽金花躺在木床上,破舊的衣裙裹著瘦骨如柴的身子,臉色枯黃,由於嗜煙如命,十指被熏得焦黃,瘦削的臉上隻有那偶而轉一下眼睛,才表示她還是個活人。

張學良不由得心中漾起一陣酸楚,他欲哭無淚,欲說無語。隻是扔下幾個錢返身而去。

事後,這位少帥大發感慨:“40年前,有誰能料到美人末路將至於斯也!賽金花一生極為複雜,毀譽參半。她做過妓女,當過‘狀元夫人’也當過‘欽差夫人’,還作為‘公使夫人’,出過洋。八國聯軍攻占北京,燒殺淫掠,無惡不作,西太後早逃之夭夭了。碰巧,攻城的主帥是德國的瓦德習,偏偏又是賽金花往日在德國的舊相識,這一下,煙花女子成了八國聯軍統帥部的座上客。老佛爺要李鴻章和洋人議和,中堂大人苦於無策,就請出了一代佳人賽金花。賽金花民族良知未泯,想法設法勸阻八國聯軍統帥瓦德西不要屠殺無辜百姓,不要毀壞北京古城和皇宮。於是,瓦德西下令,停止在北京的燒殺淫掠。

“在這一點上,賽金花功不可沒。此前不久,英法聯軍是一把火焚毀了圓明園的,故宮寶珍比圓明園還多,圓明園完全可以作為他們的先例。可是,故宮卻幸免了火災。

“一美遮百醜。就這一點點功德,人們對她的看法就不同了。據說,當時北京人非常感激她,有人甚至尊她為‘娘娘’。榮華富貴如浮雲,轉瞬即逝,唯有愛國壯舉永垂青史。人們訴說一個人的千秋功罪,隻要他能有那麼一點點愛國壯舉就不會全盤否定他。曆史也不會唾棄他。”

張學良將軍是否在用他人的酒杯澆自家的塊壘,不得而知;對賽金花的評價是否為他人所認同,也還待考。但賽金花卻很快要壽終正寢了。年近七旬,對於一個風月場中度過了一生的女人來說,不可為之短壽,她大紅大紫過,在病榻上追憶往事,也沒有幾多遺憾;但近二十年的顛沛流離,卻令她憤憤不平。她在心默默地問自己:“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本書呀?為什麼總令女人讀不懂?天底下好男人應當是不少的,為什麼總是讓我遇見的,總是匆匆如過客?這過客中的壞男人卻讓我終生難忘呢?”

她在彌留中思索著男人。

她這一生接觸的男人真不知有多少了,但留給他的印象都及其淡漠了。那個為她破身的洪鈞,那個讓她走上人生巔峰的德軍統帥瓦德西,都會隨著歲月的流逝,逐漸地消失了,至多,隻剩下一絲淡淡的懷念。可唯獨這一個卻令她難以忘懷,而且隨著歲月的消磨,越來越刻骨銘心。這個人便是刑部右侍郎卜葛廉卜大人。

按說這個前工部郎中不過是她無數個嫖客當中的一個,甚至連“恩客”都說不上,本來該是“一宿風流債,還請即走人”的,然而,他卻與她又那麼深得“孽債”無法還清;後來這位郎中靠著她的褲腰帶,不僅消去了滅頂之災,而且茶任刑部右侍郎,反而成了她淪為囚徒的核心人物,她本該把他遺忘得幹幹淨淨,豈知恰恰相反,他卻像魔鬼一樣地糾纏著她,而且,越是日子過得窮困潦倒,他越是像個幽靈,攪得她日夜不寧。她無法躲開這災難的“影子”,直至彌留之際,她眼前還晃動著當年的一幕……

那是“庚子事變”之後,她沒有料到竟能在北京與瓦德西久別重逢;更沒有料到當年的德軍上尉竟能晉升為聯軍統帥。這個英姿颯爽的異國將軍還像當年那樣對她一往情深,於是她就身價百倍。一時之間,京城裏多少花翎官員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門庭之外,冠蓋如雲了。這時來了一個人,托大小姐遞進來請安的手本上,用楷書端端正正地寫著“沐恩工部郎中卜葛廉”九個字。賽金花看了,心中好不詫異: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他是個工部官員,我又不是他的頂頭大司,他也不是我的部屬,這手本上得已經夠荒唐的了,如何又用得起“沐恩”二字?我不過是一個窯姐兒罷了,再有風情也是官員們的衾中玩具,要用這“沐恩”二字,也隻能是我去付好達官貴人,怎麼今天竟顛倒了貴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