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師師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皇上，若有一天師師背叛了你，你會原諒師師嗎？
“會嗎？”她問，長發從肩上滑落，掩不住心中忐忑，卻又忍不住生出期望。
在她對麵站著的正是被困在滅心陣陣眼中的宋仁宗，平日裏養尊處優的他何曾受過這等苦。
眼在她臉上久久徘徊，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麼，開口，卻是冷風刺骨：“不會！作為一國之君，朕不會也不能原諒你的背叛與欺騙！”
早知道會是這樣，但真聽到這話從他口中說出，心依然會疼一陣緊似一陣，眼淚不聽使地落下，明月下，閃閃的光，耀了她一眼光華。
抬袖拭去麵上的淚，勉強而笑，但宋仁宗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整個人愣住了。
“但朕依然愛柳師師！”這句話說的是如此有力，相信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他的真實性。一開始他知道師師欺騙了自己的時候確實很生氣，甚至恨不得殺了她，所以即使她後來向蕭太後主動請求與他一起留在滅心陣，她也沒給她好臉色看過，總是大聲斥罵她，可她從不曾有過一句反駁，總是默默承受。
漸漸的，他逐漸明白了她心中的痛苦與無奈，誠如她所說，她是遼國人，所以必須要忠於自己的國家與民族，所以她選擇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他不能說服自己原諒她，同樣的，他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愛她！
“你……說的可真的？”柳師師有些不敢相信，大悲大喜交替來的太快，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宋仁宗牽動嘴角，扯出一縷苦笑，用自嘲的口氣說道：“朕貴為天子，後宮佳麗三千，一生擁有女人無數，卻沒有一個人能如你這般讓朕心動過。恨你，愛你……如同糾纏的滕蔓，分不開理不清！是的，朕承認朕有多恨你就有多愛你！”
純淨清透的眼中盡是歡喜之情，心中的負擔在這一刻終於不再那麼沉重，柔聲道：“我的一生都是在為別人而活，從沒有一天是在為自己而活。師師對得起天下人，卻唯獨對不起皇上你……”纖長的手指輕撫他的臉，一下一下，如此溫存，宋仁宗心中莫名顫抖起來，恍惚間像是回到了秦淮河畔的那些日子。
“謝謝，謝謝皇上肯依然愛師師，你讓我找回了自我，也許，也許是時候為自己活一次了！”仰起臉，對著宋仁宗淺笑，笑意，就這麼淺淺地漾了開去，感染著在場每一個人，包括一直未曾出聲的陶醉與向笑雲。
宋仁宗聽的納悶，心裏更無端生出不好的預感，“師師……”
不等他說下去，一隻玉手已覆上他的嘴：“先讓我把話說完好嗎？”她望著他，他下巴上剛長出來的胡碴紮疼了她的手，她愛看他的眼，愛他那種溫吞的性格，愛他的一切，每日裏她都要用自己的理智去抵抗感情，每一次，隻要一想到這份全然無望的愛情，她都像掙紮在旋渦裏，不過就快了，她很快就不用再掙紮了！
“皇上可還記得師師曾問過你的一個問題：江山美人孰輕孰重？當時你沒有回答，現在就由師師來幫你說出答案吧。”頓了頓，朝向黑夜蒼穹：“江山美人，江山美人，江山在前，美人在後，這實際上就已經是答案了，沒有江山就沒有美人，有江山才會有美人，皇上是一國之君，必然要以江山社稷為重！師師現在唯一能為皇上做的事，就是毀了這座陣，就當是師師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贖罪吧，但願從此以後兩國太平相處，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
“來生，來生你不要做什麼皇帝，我也不要做什麼遼人，我們就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好了，白頭到老，將你們今生未完的事留到來世完成……”退一步，再退一步，眼中閃出恬淡決絕的光茫，相握的手一點點鬆開……
摒了前生拋了今生，緣起不過是那回眸一瞥……
“不要！”右手一翻，宋仁宗再一次牢牢握住了柳師師鬆開的手，閃亮的眼中透出毅然，心中已有了決定：“朕不要寄希望於虛無飄渺的來生，今生朕就要跟你永不分離。你不要再管什麼太後什麼國家，現在就與朕一起回宋國，回我們的皇宮！”
“魚與熊掌豈可兼得！”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這句話說出口，如果可以，她多想點多，多想自私的放縱自己的感覺，但這樣做的結果必然會將她與他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誰說不可以，朕是真龍天子，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管的了！”緊握著不願鬆開。
柳師師抬起淚眼，哀怨的笑，說不出的淒婉：“若皇上不希望背負上一個荒淫無道的昏君之名，不希望師師千百年後留給世人一個亡國禍水的罵名，就請皇上放手！”
一時間靜寂無聲，許久，宋仁宗緊握的手終於顫抖著鬆開了，放開手中最是不舍的溫暖，四目相交，依依不舍，指間最後一絲溫存終在冷冽中沉淪！
旁邊的向笑雲亦忍不住為之歎息，“真的隻能看著他們分離嗎？”他問陶醉。
真的隻能眼看著悲劇發生嗎？陶醉也在心裏問自己，幾次想上去幫忙，但柳師師的一番話打消了他的念頭，是啊，世事沒有完美，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他們擺脫不了，那自己跟素秋呢，可也會是這樣的結局？
心中不安，掐指細算，五指如飛，有機遇，卻不得知天命，他歎，如此，不算也罷。
那邊，柳師師咬牙將目光從宋仁宗臉上移開，來陶醉麵前焦急的道：“二位，時間不多了，請你們馬上將皇上帶出陣吧，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到來滅心陣，就由我負責毀去！”
“師師姑娘，你是個凡人，毀陣時所帶來的破壞不是你能承受的，你真的決定這樣做了嗎？”陶醉再次提醒。
柳師師用笑回答了陶醉，陶醉暗歎一聲不再遲疑，當下將如何毀陣的方法告訴了她，隨即便與向笑雲一左一右挾著不願離去的宋仁宗準備朝陣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