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在《世界日報·德州版》,看到一條賽事消息:休斯敦華人家庭乒乓球賽將在美國勞動節期間,也就是9月5日舉行,地點是中國人活動中心,兩人以上直係親屬可報名。
我和菲裏普一說,他很激動,說:“報名啊!你和添去參加,我當拉拉隊員!”他照著報紙上留下的號碼,拎起電話就打,他“Hello”了一聲,問:“是中國人活動中心嗎?我妻子和兒子要報名乒乓賽。”
但對方說的是中文,菲裏普表情困惑,臉憋得通紅,竟蹦出一句:“你,飯吃了嗎?”對方把電話掛了。
他驚訝地說:“我說英語他不懂,我說中文他也不懂呢!”我奇怪地看著他說,你怎麼問人家吃飯了嗎。他說:“盛老師,你不是說中國人見麵,第一句就是問飯吃了嗎?”
哈哈,我說:“這是報名熱線,忙得很,人家才懶得理你呢!”
我親自打電話,我說我們想報個名玩玩。對方聽上去是個老先生,問我在哪打球,我說沒地方打球,在家裏對著牆打。對方還是一追到底,“以前在哪個俱樂部打球?”我隨口說:“在中國啊。”老先生顯然耳朵不靈,一聽,竟“啊喲”了一聲,大聲問:“中國隊打球?”我知道壞了,我嚇著人家了,連忙解釋,但一急中國話也說不順了:“不是不是,我是在中國打過球,不是在中國隊打過球,我在杭州上班時打過球。”電話那頭又“啊喲”一聲,問:“杭州隊的?”
完了,現在成杭州隊了。早知道當杭州隊,不如當中國隊更威風些。
我們報名參加乒乓球比賽的消息,美國親戚全知道了,公公特意打來電話,關照菲裏普:“咱家有賽車冠軍、燒烤冠軍、種花冠軍、縫紉冠軍、做蛋糕冠軍,就差個乒乓球冠軍,多多拍照,獎杯抱回來掛到牆上!”我公公家有一麵牆,專門用來掛兒孫獎杯獎章的。
最激動的是菲裏普的妹夫切裏,他是我見過美國佬中少有的乒乓球愛好者,有機會就要和我較量。每次贏球,會高興得像世界冠軍一樣亂蹦亂跳;輸球了,會說:“林,等著,下次贏你!”不過他和添打球,隻輸不贏,他會生氣地對我說:“林,你得教會他對我客氣點!”
聽說有真正的比賽,切裏要求加入到我和添的隊伍,我說:“我都不敢去了呢。”他說:“你不是王楠嗎?你也怕打球?”
我怎麼成王楠了?這得怪菲裏普,我們剛到美國時,他到處吹我打乒乓打得多好。“就像王楠一樣。”他說。要命的是,美國佬對中國啥也不知道,卻偏偏知道王楠!
有一次,教堂裏舉辦家庭乒乓球賽,我和添很久沒玩乒乓球了,興衝衝趕去參加。看到十來個美國佬,個個膀大腰圓,很認真地站成一排,等著要和“王楠”過招。
沒打幾下,我和添就逃命了,他們玩乒乓就像玩棒球,球不打在桌上,而是往我們身上、腦袋上打。菲裏普看不下去,心疼了,一邊幫我擋,一邊叫:“No!No!No!王楠不是這樣打球的!”妹夫切裏站在一邊,越看越開心。他說:“林,別介意,這是美國乒乓,要贏他們,你得先練棒球!”
離比賽還有四天了,還沒地方練球,我急了。本來是閑著沒事去玩玩的,現在人家美國佬把我當王楠,中國同胞把我當杭州隊的,公公等著抱冠軍獎杯,壓力很大呀!
菲裏普見我整天拿著乒乓球拍往牆上砸球,還逼著添一起砸,差點把他心愛的貓嚇成癡呆,也急了,帶著我們,衝到他的工作房。他的工作房,也就是“shop”,幾百平方米大,堆滿了垃圾級“古董”,其中有一張乒乓球桌,常年埋在廢墟之中。
菲裏普狠著心腸,向門外扔他的寶貝,有舊桌子、舊板凳、舊衣櫃、舊玩具。還有七台遊戲機,占了很大空間,他卻死活不肯扔,說是祖父傳給他的,有空了,要修好它們給我玩。那些舊帳篷、野外炊具、睡袋,也不能扔,出去時要用的。還有大大小小的自行車、鳥籠、魚缸、狗房子貓房子,當然不能扔,以後添的兒子,添的兒子的兒子都能玩。
至於和他的汽車有關的破爛,那更動不得,像那隻輪胎,他說是向他的偶像、24號賽車手Jeff Gordon買下的,上麵有他的簽名。他說,有空了,用這個輪胎做張桌子,專門用來喝茶。